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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現代社會。

  他鬆了口氣,眼睛實在乾澀,便轉動著眼珠子,做起了眼保健操。

  正對面的牆上有一個烏黑蹭亮的攝像頭,能伸縮,能轉動,像只帶眼珠子的小手。白許鳴和它對視上,然後攝像頭像害羞了似的轉了轉。

  白許鳴心想,臉應該還完整。

  沒一會兒,一群穿白大褂的醫生齊刷刷地走了進來,也不同他說話,只對自己人小聲交流著白許鳴聽不懂的術語。

  “醫生,”白許鳴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像鴨子,但他顧不上這個,問道:“我的腿——”

  還沒等他說完,那醫生居然帶起了口罩。

  白許鳴瞠目結舌,心想,是嫌棄我沒刷牙嗎?什麼態度呀。

  很快,醫生走了,進來一批穿著豆綠色軍襯衫的人。這下他知道了為什麼那些醫生不跟他講話。

  白許鳴夠著脖子掃視了一周,竟沒看到吳稚那個間諜,這讓他心裡有點不安。

  “白許鳴你好,我是國安部特情科科長許榮鋼。”為首的男人作著自我介紹,他揮了揮手,身後那群一看就是部下的年輕面孔就一溜兒出了病房。

  許榮鋼搬了把椅子坐到他身邊,白許鳴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就是不看他。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許榮鋼略微僵硬地問,這似曾相識的語氣叫白許鳴想起妄圖招安自己的吳稚,忍不住笑了一聲。

  許榮鋼奇怪地看他一眼,似乎在懷疑他的精神狀態。

  “我的腿……”白許鳴清清嗓子,氣流和聲帶磨得刺痛:“腿,怎麼樣?”

  “接上了,但要完全恢復好好要很長一段時間。”許文鋼補充:“不過醫生說你的癒合能力很強,不用太擔心。”

  白許鳴點點頭,心裡有些惋惜。又問:“你們是不是採集了我的DNA?”

  “啊?”許榮鋼問:“你怎麼會這麼問?”

  白許鳴機靈地哼了一聲,道:“不否認就是承認。你們肯定想研究我是不是基因變異了——電影裡都這麼演,但我告訴你,沒用的。我恢復得快不是因為我變異了,而是因為我肚子裡有龍種。不是皇帝的那個龍種,是真龍的龍種。”

  許榮鋼皺起了眉頭,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因為眉間深邃的溝壑,突然有了辨識度。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白許鳴。”

  “年齡?”

  “二十六。”

  “一加一等於幾?”

  “二。”

  “一乘一呢?”

  “一。”

  “十三乘十七?”

  “……你有病啊!”白許鳴生氣了:“我腦子沒問題,你愛信不信。”

  許榮鋼見他還能富有邏輯地生氣,便確認了他腦子是正常的。

  “你還記得昏迷前發生過什麼嗎?”許榮鋼問

  “發生過什麼嗎?”白許鳴反問。

  許榮鋼一頓,眉頭又深深地皺了起來,感覺問題大了。

  白許鳴哼了一聲,笑道:“我騙你的。沒忘。記得一清二楚。”他記得漆黑的斷層里蚯蚓摩擦泥土的颯颯聲,記得吳稚的軍用手電筒亮得像下午兩點的太陽,記得敖旭平靜的聲音從耳麥里傳來,說的那些冷酷無情的話。

  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白許鳴苦澀地想,還好我還活著。

  許榮鋼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流淚,這個不久前還在電視上紅得發紫的年輕人,咬著牙,繃著腮幫子,淚如泉湧。許榮鋼見過很多人哭,有的人號啕大哭,有的人抽泣低噎,而白許鳴,他一點聲兒都沒有,那些眼淚就是他的悲傷從體內溢出來,液化的實體。

  他在抗爭,與悲傷、絕望做抗爭。

  許榮鋼不再說話,他甚至覺得再繼續看著白許鳴是一種失禮。但他還有任務在身,不能隨隨便便就離開,只好低著頭,心裡五味雜陳。

  許久,白許鳴咳了一聲:“麻煩遞我張紙。”他的鼻音濃重,說話含糊不清:“我鼻涕流出來了。”

  夜晚九點,釣魚台賓館。

  “這肯定不行,”諶昱站了起來:“就算跟著潛水艇下海,他們也不可能被帶進入四維空間。”

  “那就造一個新空間給他們看。”蓮淬怨道:“我們還要呆多久?”

  “行不通,”胥己皺眉:“三維空間裡光速不會發生變化,只消做個實驗就會被看出來。”

  沉默再一次降臨。

  九位龍君里具有行動能力的都來了,他們要在這裡協商出一個結果,拿出一樣可以被張將軍當作把柄卻又不會傷及自身根本的東西。

  但這根本不可能。

  他們高高在上慣了,因此在這方面極為吝嗇,根本受不了一丁點受人牽制的感覺。

  無論怎麼討論都會被其他人否決。

  “大哥,您怎麼想?”

  采者自從下午從中南海回來就基本沒有說話。他的眼神不再閃爍著睿智清朗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黃河水一般渾濁的疑慮。

  他擺了擺手,尚不願開口。

  胥己只好又看向侖靈,他最小的弟弟此時魂不守舍,眼神迷茫。早知道就該想辦法隔開他跟白許鳴的,胥己十分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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