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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說我很急呢?”她不相信他是為了她去維持這名存實亡的婚姻,可他到底為了什麼,她也想不通。萬一他以後知道了周生寫小說的事情,說不定是什麼反應,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出現,她不想再等了,等不了了。

  “總得有個理由吧,我可不覺得你討厭我到了一刻都忍不了的地步。”

  “這世界上彼此不討厭的人多了,難道都要一起生活嗎?”她雙手撐在沙發上說道,“你肯定不討厭顧小姐,你不也沒和她一起生活麼?”

  “你不會以為我和她……我和她並沒有感情上的牽連,你不用老拿她舉例子。”

  “那你和我有感情上的牽連嗎?”

  “我不介意。”

  “我介意,你連我是誰都不了解。”

  “那可以慢慢了解。”

  他以為他了解的誰!她自己都不能完全的了解,她的身份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仰頭喝了一大口,“你看過聊齋嗎?一個鬼魂穿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裡,你覺得這具會說話的軀體到底是誰呢?”

  “你怎麼想到了這個話題?”

  “我無意間看到了個故事,一直很疑惑,現下突然想起來了。”她幾乎忍不住要把她自己的那些事說出來了,她最終忍住了。她知道,她不能說出來。她相信他不會把自己送去實驗室解剖,但很有可能會把自己送到精神病院裡。她目前還承受不了這個後果

  第53章

  直到傅與喬見到安戈特的骨灰時,他還依然認為這是她的惡作劇。據她的律師說, 她把骨灰分成了四份, 為著他的喜好考慮,送給他的這盒特地用金絲楠裝的。

  他和她的關係還沒破裂的時候, 她總是時不時找來一些假冒的血漿來假裝自己快要死了, 她預演過無數次死法,槍殺, 中毒身亡……他第一次見識她精湛的演技,還是在十年前,那時的傅少爺遠沒今天精明,他完全被她騙了,甚至還伏在案前哭了起來。安戈特被他的哭聲嚇壞了,忙從床上爬起來吻他的額頭, 告訴他不要擔心。再之後他便長了教訓,無論她怎麼偽裝他都不再信了。那年她還不到四十歲, 比他還要高一些。

  安戈特算是個德國貴族, 不過她家的貴族血液還是從第二帝國時期才開始流淌的,屬於貴族裡最暴發戶的那一類。德意志民族的嚴肅氣質並沒在她身上有過多展現, 反倒是她父親致力於征服全世界的勁頭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嫁人的第三個月, 丈夫就死了。父親和丈夫的遺產足夠她一輩子奢侈,可她不安心於在歐洲過日子,硬是漂洋過海來到了中國。

  傅與喬見到她的時候, 已經是她來中國的第五年了, 他所讀的中學便是她辦的。她有錢, 有貴族頭銜,有無限的自由,音樂繪畫哲學都很在行,除了相貌不美外她幾乎完美了。但於傅少爺而言,他並不在乎一個年齡足夠做他母親的人美不美,她笑起來眼角的紋路反而更具有母性之美。在那時的他心裡,她是完美的。他成了她的入室弟子,他的繪畫品味,他拉丁文的字體,他的德語口音,至今還沒有擺脫她的影響。她每周請他去家裡吃飯,飯後兩人一起下棋。她幾乎符合他對理想母親的一切想像,可她非要打破自己的幻象。

  “這個我不能收。”

  “安戈特夫人的遺囑已經公證了,她的遺產分成了四份,在北京存放的所有古董、藏書、和繪畫都歸您所有,還有那棟宅子的地契。這是單子,請您看一下。”

  “請您轉告她,不要再搞這些把戲了。”

  “這是夫人留給您的信,她看起來對此早有準備。”

  良久,他問道,“兩個月前她就已經病了麼?”兩個月前她給他來了一封信,說想見他一面,那封信至今還放在抽屜里。

  八年前那件事後,他就沒想過再見她。他為了躲她,從上海去了北京;她後來去北京,他去了歐洲。他一直想擺脫她,卻一直生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如今他試圖通過正常的婚姻生活來隔絕她的影響力,可現在有人告訴他,她不在了。

  即使握著那個金絲楠的骨灰盒時,他也不認為她真死了。

  可看到那封信那熟悉的字跡時,他確信她是真的不在了。她雖然在中國呆了許多年,可中國字一直寫得很勉強,這封信的字跡更是歪歪扭扭的,想必是重病時寫的。

  想到這兒,他的心不由得一顫。

  她當初裝死的時候,他那樣哭;可她真死了,卻哭不出來了。她死了,那些不好,那些算計,那些不能為外人言的心跡都變得渺遠了,此時浮現於他眼前的,卻是她待他的好,她家裡有那些僕人,卻為他親自削梨、為他剝蝦。這些事他的生母卻從未對他做過,從來沒有。

  傅少爺看著那張長長的單子,上面是她十多年來在中國的收藏。她在信里寫道,如果他願意原諒她,就應該收下,這不是財產,而是責任,這些東西只有交在他手裡,才算適得其所。

  信的末尾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道:我想你肯定會原諒我的,你怎麼會忍心不原諒我呢?我的孩子。

  這算多年不見的老師提前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嗎?傅與喬本來想對著來客擠出一個笑容,以表示他的不在意,可到底沒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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