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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上,他是萬萬不肯承認妻子的死和他有關的,她是病死而非橫死,這是一個醫學上的問題,無論如何和他的八字扯不到關係。但他少失怙恃,中年喪妻,實在不能不令他多想,未免兒子重蹈他的覆轍,他一早就給未來兒媳批了八字,這是一個旺夫旺子的命,有二十年的幫夫運,能夠沖抵兒子命中的煞。如果沒有這件事,兒子娶誰他倒不是太在乎的,他願意做一個開明的父親,卻在這件事上破了例,可沒辦法,兒子克妻他很遺憾,但如果克子的話他可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他傅家的血脈是要傳承下去的。

  當然這種東西是不能拿到面上說的,說了就好像他和兒子聯手把傅夫人給剋死了。

  傅少爺是一個講求科學的青年,對東西方的神靈一概缺乏尊敬,他並不贊成父親的看法,可又無法說服他。父親一輩子沒對他有過任何要求,這一件他雖然十分的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答應了。如果父親在經濟上壓制他以使他屈服,他勢必不會同意,他有生財的路子。但他沒有,他給自己寫了一封長信,字字血淚,他是慈父,所以他不得不當孝子。

  傅行長給自己兒子斟了一杯茶說道,“你也不小了,該有一個孩子了。”

  傅與喬看著自己杯中的茶:“我儘量吧。”

  他出茶室的時候,傅行長面無表情地丟給他一個藥包,“這是送子湯,拿去喝吧。”傅與喬並沒拿,“您還是留著給您那幾位姨娘好好補補吧,我還等著您給我添個弟弟呢!”

  六親緣薄?他的幾位姨太太不好著呢嘛!當然傅行長自有他的說辭,妾是不算親的。

  “你說得這是什麼話!”

  傅少爺並未理他,拿著外套徑直出了茶室,留傅行長一人在茶室里大罵逆子。秋日漸涼,傅行長一個七尺男兒也不免傷春悲秋起來,開始思念起那個坐在他肩上叫他爸爸的小男孩兒。他實在想不通,那個早上得了一個糯米糍都要等著他晚上回來分享的兒子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他不得不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和兒子做朋友非但沒有形成預想中的效果,反倒折損了自己的威信,讓兒子不把他的話當話。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失掉的父親的威信必須得撿起來了。

  傅少爺並不知道他父親這番曲折的心思,他回到住處,飯桌上等著他的還有百合甲魚湯還有豬腰湯,他主動給他的太太盛了一碗甲魚湯讓她補一補身體。

  “阿妮,你的頭疼好些了麼?”

  “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他看向她,她做妻子也不算壞,婚姻也無非是那麼一種事,娶了別人想來並不會比她更好。在傅少爺看來,他這位太太當然不是真的想離婚,不過是想增加些存在感,以引起他的注意。他雖然不喜歡這些小心思,但是也無可厚非。而且如果這樁婚姻要繼續下去的話,他們也不能永遠沒有肢體接觸,他也是有生理需要的正常男人。她不願意,他沒必要強迫他;她現在這樣主動,他更沒必要拒絕她。

  她既然這樣主動,他不如索性成全了她,也許有了孩子,她就能安分一些。

  第42章

  杜加林坐在靠窗的書桌前, 今天是八月初十, 半個月亮懸在空中,她赤著腳尖踩在地板上,身上穿著件竹布袍子,料子一尺不到一角, 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她得時刻提醒著自己, 桌上的茶是二分的高末兒,茶葉渣兒。她一方面嫌日子艱難, 一方面又不願自己過得太舒服。她太舒服就仿佛占了原主的便宜。她也覺得自己矯情,錢是一樣花,這般喬張做致給誰看呢。可沒辦法, 她不這樣更難過。

  能力有限的人切忌有太多的負疚感, 否則誤人誤己。她把這個作為現下的座右銘,卻總是邁不過那個檻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她這樣的人永遠做不了大事。

  五姨娘說傅家同警局的局長有交情,他們不幹活兒恐怕不是尸位素餐,而是故意為之了。杜加林一方面覺得傅與喬不會這樣小人,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往那方面想。門外有敲門聲, 她洗完澡不久, 頭髮還是散的, 見有人來, 忙把頭髮隨便盤起來, 拿了鉛筆當釵子把頭髮束好,趿了拖鞋去開門。

  “有事兒麼?”她倚在門框,準備在門口把事情交接完畢。

  誰料他不理她,徑直走了進來,邊走邊脫衣服,西裝、馬甲穩准狠地扔到了她的手裡,他的動作太過一氣呵成,以至於把她看愣了,等她緩過神來,傅少爺已經癱在沙發里了,他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敲著沙發扶手,另一隻手去松自己的領帶。

  他皺著眉,半閉著眼,睫毛垂下來,懶洋洋地說道:“去,給我倒杯茶。”他此刻撕下了白天溫文的面具,像個大爺一樣地命令她。

  杜加林想,他大概是喝了酒,她懶得同他計較,披了件衣服準備下樓去給他弄牛奶,“這會兒喝茶,還睡不睡覺了?還是喝牛奶吧。”屋裡有電鈴,隨時可以讓人把牛奶送上來,但她還是無產階級的本色,喜歡親力親為。

  就在她披好衣服準備下樓的時候,她的一隻手被他給拉住了,盤在頭上的鉛筆應聲落在地上,頭髮即刻便都散了,傅與喬的手覆在她的頭髮上,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今天的月亮比昨天圓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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