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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邦忘了夏洛琳是誰,李斯特覺得這是他生來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但他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一切都似乎是真的。

  跌坐在沙發里,李斯特無力地用胳膊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剛剛在樓下,他最後期待著去向斯特里普夫人求證,但房東太太給他的回答讓他入贅冰窖。

  “先生,您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住的呀。”

  鋼琴家在心中呼喚著上帝,請求他看在他虔誠禱告的份上讓他從這個噩夢裡醒過來。當他松下手臂,屋內的寧靜和窗外的熱鬧將他的孤寂與苦楚一點點地顯露出來。

  神靈沒有回應他。

  他不禁從沙發上翻身而起,沖向他的書櫃,在某個抽屜里,他找到了一疊厚厚的信封。

  他笑了,覺得確認瘋狂的人不是自己。

  看啊,這就是證據,就是夏洛琳存在的證據!

  心中熱切地吶喊著的李斯特,卻在將信封翻過來的一瞬間煞白了臉——沒有地址年月,沒有收信人,更沒有寄信人。

  一封接一封,他狂亂地快速翻閱著,甚至有不少信件從他顫抖的手中掉落下來,散落在地板上,譜成一地的空白。

  他的眼眶突然紅了。他一封一封地瘋狂地拆,一張接一張地將信紙鋪開,直到他的腳下堆滿了紙張——上面唯有歲月侵蝕的痕跡,卻找不到哪怕一筆讓他熟悉的字跡。

  他無望地拆開最後一封信,依舊是沒有自己的紙張,卻布滿了被揉皺又理平的痕跡。

  眼睛裡似乎有了一絲盈熱。他細細地撫摸著這張信紙,像是終於找到了依靠,將它抱在懷裡久久不放。

  紅著眼睛的李斯特再次打開了書櫃,他一格一格地搜尋,一本一本地確認書名,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那本被呵護得極好的首版《巴黎聖母院》。

  他哆嗦著翻開封面,扉頁里大作家的字跡清晰如昨。視線緩緩上移,他看見了自己張揚自信的簽名,只是它的左邊,沒有了夏洛琳。

  手指在那片突然變空白的地方撫弄著,仿佛這裡還存有她名字的溫度。他靜靜閉上了眼睛,舒緩了下渾身發麻的肢體,恍惚地跌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

  眼神,無意間掃過桌子,絲絨的戒指盒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他放下手裡的一切打開,一枚溫柔的灰綠色寶石戒指安靜地躺在那裡。

  怔愣了片刻,李斯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將戒指牢牢套在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眼中壓下去的水汽再一次氤氳,他不停親吻著戒指上的寶石,仿佛從那裡他就能得到一絲勇氣。

  “弗朗茨,等你再一次回到巴黎,我一定帶著戒指和鮮花做的頭環去迎接你,然後告訴你你最想聽到的答案。”

  我回來了啊,夏洛琳。

  我不要聽答案了,我只要你在這裡就行,可以嗎?

  他談起頭,看到了一個小巧的記事本。伸出手,卻遲遲不敢翻開。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掙扎了多少個來回,他終於說服了自己,卻在看到裡面的內容後,差一點控制不住淚水的侵襲。

  從第一頁起,慢慢的都是關於他報導的剪影。他不知道她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從他孩提時代開始,將他音樂之路上的報導,一直整理到最近的貝多芬雕像義演。

  “弗朗茨,永遠不要說那樣的喪氣話。下次我送你一份禮物,一份讓你一看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好的禮物。

  所以,繼續在音樂這條道路上前行吧。迷路摔跤都沒有關係,因為我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音樂家。”

  上帝啊,我究竟錯過了些什麼。

  他無法說清自己內心紛亂的情緒,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撐不住了——比曾經遭遇的一切拒絕與非議的傷害都來得痛苦得多。

  緊抿著唇顫抖的他移開了本子,抽出了下面的紙張。他錯愕地看著上面的音符,那是他的字跡——模仿得像極了,連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可能是她留著他最後的訊息了。踉蹌著,他掀開貝森朵夫的琴蓋,哆嗦著架好曲譜,用一雙抖得不成樣子的手,去用鍵盤觸及她的心聲。

  第一個小句,他就誤碰了好幾個相鄰的琴鍵,他怔愣著,舉起手凝視著。

  弗朗茨?李斯特,從來沒有在鋼琴上彈出過雜音。但今天,他比一個童稚的新手更像新手。

  他平復著心情,用力地將雙手交握,等待每一根手指再次回歸他的掌控之後,在鋼琴上彈出了她最後想要告訴他的話——

  是貝多芬的藝術歌曲,溫熱的愛。

  它的第一句是:

  ich liebe dich,so wiemich。

  晶瑩的眼淚自他的眼角滑落,像是鋼琴家被溫柔的愛撫過卻依舊破碎的心。

  他一遍一遍地在琴鍵上彈奏著這首曲子,仿佛永遠不知疲倦般,慰藉著、懺悔著、贖罪著。

  “我愛你,如同你愛我一般。”

  夏洛琳,記得嗎?

  你還欠我一個告別的擁抱,所以你永遠要記得與我重逢。

  我此生的摯愛啊,如果世界遺忘了你……

  那就由我來把你銘記。

  作者有話要說:  【閱讀提示】

  1、《夏日最後一朵玫瑰》

  小海生日宴會上夏小姐唱的歌(s.68),被他改編後用來告白(s.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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