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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個弟子道,“我老家就在這邊,若是從京城方向往中原去,必須走這條路,禁鹽之後更是旁路不通。”

  曲叢顧道:“我們的人什麼時候查的廣林城?”

  “前兩日,此時早已走了。”

  曲叢顧正色道:“傳信去問,他們可遇上了什麼人也走過這條路。”

  手下弟子領命飛身便走。

  剩下又派了兩個人遠遠地綴在了魂修身後。

  這邊他又在路上攔人打聽,可有江湖人士路過廣林。

  前後得來的信都很快,說是前些日子有武修打扮的人路過這裡,也是並未下榻,直接往南走了。

  眾人也覺出不對,便道:“這與理不通,若是他們得了消息,如何我們就不知道?”

  曲叢顧臉色不好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直接道:“我們走。”

  他心裡有些不好的猜測,卻不敢說出來,總覺得心慌且惴惴。

  若是武修有什麼消息,鍾戊藏著掖著那是再自然不過的,當初也是這樣說得明白,兩方聯手最後神跡落在誰的手裡全憑個人本事,他得了徵兆消息自然不會好心的給伏龍山的人傳信。

  可是這魂修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心思飄忽,帶著一行人往城門口走,卻忽然撞上了一個人,把意識又給撞回了腦袋裡。

  一手扶起了那個人道:“沒事吧?”

  那人好似眼睛不大好,穿了一件黑衣,扣了一個很蠢的黑色帽子,手裡拿著的一個幡落地。

  年輕弟子幫他撿起來,遞給曲叢顧,曲叢顧又交在了他的手裡。

  “你沒事吧?”他又問了一遍。

  那男人眯fèng著眼,抬起頭,曲叢顧才看見他的長相,嚇得心裡一抽。

  這人的眼睛好像是被挖出來的,血肉模糊的上下眼皮長在了一起,眼眶黑紅,嘴唇煞白,整個人看不出年齡,只覺得詭異。

  曲叢顧從來見不得人受辛苦,掏出銀子遞在他手中,說道:“我……你可是算命先生?”

  男人聲音沙啞,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曲叢顧就說:“你幫我算一卦吧。”

  他心想,這恐怕也是緣分?也許這個人就有些大本事,能指點指點自己。

  男人卻說不出什麼完整的話,只能嘶嘶啞啞地張嘴。

  男人穿得黑袍厚重,看上去也不大冷的樣子,只是腳上的鞋卻單薄,他一低頭就看見這個人的腳面都被凍得通紅。

  他想,這人該怎麼活過去啊。

  就又掏出了兩塊銀子,扒開他的手放進去,說道:“我得走了,多謝你給我卜卦。”

  他又擔心這人即看不見又不會說話,別再讓人騙了錢,於是補了一句:“我讓人帶著你去買雙鞋吧,再吃些熱乎的東西暖暖。”

  “你不用謝我,你是算命先生,勞駕你替我跟神仙說說好話,讓我快些找到神跡吧。”

  曲叢顧心中有所求,總覺得自己再多做些好事,或許就能得些命運眷顧,得償所願。

  他轉身欲走,卻被一雙冰冷的手攥住,那男人佝僂著腰,一雙手好似冰一樣冷,聲音嘶啞不似人聲:“你——選什麼?”

  曲叢顧本來莫名,聽他說話又覺得心裡一動,心想莫不就是他?

  或許這男人就是徵兆?這也算是啞巴開口吧??

  他一陣激動,也握住了這個男人的手問:“你想說什麼?”

  有弟子上前道:“掌司儀,小心有詐。”

  曲叢顧這才驚醒,發現自己太過急於求成了。

  男人還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問:“你——選什麼?”

  曲叢顧問:“你,說清楚,什麼‘選什麼’?”

  “惡龍與猛虎,你選什麼——”男人用氣音說出這樣的話。

  他這問題問得莫名,可曲叢顧卻很沒頭緒的想起了糙古是一根黑龍的龍筋打造,因此道:“我選惡龍。”

  男人踉蹌著退後一步:“惡龍、惡龍,天煞野心,心高命薄——”

  曲叢顧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話實在太過晦氣,卻沒有制止。

  男人說:“有人求我……求我渡你一遭。”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東南方向:“你要找一個穿藍衣的男人,他缺了一隻手指頭。”

  “徵兆就在他的手上。”

  曲叢顧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誰?是誰讓你來幫我?”

  他又不可抑制地猜,或許是鬼城的人?

  男人卻搖了搖頭,探出雙手摸索著走了。

  曲叢顧想再去問,卻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一個黃袍弟子低聲道:“掌司儀!他不是人。”

  曲叢顧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影子,”又一個人補充,“況且,他身上血腥氣太重了,我等凡人身上根本承不住這麼重的殺戮,不入魔也要生生煞死。”

  曲叢顧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事,茫然道:“他——是鬼?”

  “該不是,”那黃袍聲音中帶著難以壓制的雀躍激動道,“是神,掌司儀,我們贏定了。”

  “遇到神助,說明神站在了我們這一邊!”

  曲叢顧卻覺得不大對,那人口中的話根本不像是好的意思,反而有些邪行。

  “他怕是殺神,”那黃袍弟子還在說,“無眼,黑衣黑帽,一身殺戮,准沒有錯了,一定是殺神。”

  “傳言說,他的眼睛是被閻王爺挖去的,他窺探了生死簿,看到了太多人的命數,殺了命中該大jian大惡之人,導致天下大亂,天帝震怒,閻王爺便將他的雙眼生生挖了出來,餵給了三足金烏。”

  “殺神本為地獄謀差,可是因殺入道,成了上神,消弭蹤跡,流落在天地間。”

  曲叢顧思緒混亂,一時間接受了太多消息,感覺反應不過來。

  眾弟子卻歡欣雀躍,覺得此事穩了。

  “掌司儀果然命格不凡,”黃袍弟子道,“竟然讓神撞進了懷裡!”

  曲叢顧忽然地想起了那個窮神,心想,這當真是好事嗎?

  第53章 出魔成佛(四)

  神跡將出前後, 江湖中頻繁有神仙現身。

  前有曲叢顧撞見殺神,腳剛邁出廣林城就聽人說在上古神獸蠱雕①,食殺了半個村子的人, 聲若嬰兒啼哭, 隱進山林。

  又有人說半夜起身去茅房,一抬眼見有赤腳女人騰雲駕霧在夜空飛去。

  真假摻雜, 分不清到底靠不靠譜。

  曲叢顧帶著一行人往東南方向趕路,又抽了空往伏龍山送了飛信, 將殺神與他說的話都悉數告訴了朱決雲。

  他總擔心是否會遺漏什麼, 只要路過村寨或是路邊茶館便要問上一句。

  大抵在第二日正午時分, 路被一條長河攔住。

  河道寬約十步左右,水深且急,在這樣的隆冬臘月竟然沒有凍上, 迎著冰稜子拍打岸邊凍土。

  黃袍弟子道:“護城河,往前走定有要塞城鎮。”

  曲叢顧皺了皺眉,說:“地圖呢?”

  “不用看了,”一個少年道, “此處是吉青古城。”

  黃袍弟子笑道:“你怎麼哪兒都知道?”

  少年不解釋,只是道:“所以掌門人才派我隨行。”

  “既然是古城,”曲叢顧抬眼望了望天, “我們去看看。”

  順著河道往下走,不出十里路果見一座大橋橫跨兩岸,上面零星人影。

  城門在橋的盡頭。

  曲叢顧站在橋上,寬闊的橋面一片氣派, 城門大敞,往前望能一眼看見城中的熙熙攘攘。

  他忽然升起一些莫名的預感,覺得就是這裡了。

  就是這裡了。

  吉青是座古城,位居兩國交替要塞,三十年間兩度易主,因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固若金湯,城牆高百尺。

  許是旁人也有這樣的預感,一路上都沉默往前走。

  曲叢顧進城前,偽裝了一番。

  一行人身著奇裝異服,在城門口勢必被護衛攔下,也未免打糙驚蛇。

  他借著先天優勢,買了匹高馬騎上,當個公子哥兒連演都不用演。

  剩下的佛修直接飛身進城。

  曲叢顧需要一個正經的身份入城,騎著馬慢慢悠悠地踏過橋面。

  他是生面孔,可是來往城中的生面孔每日都不少,護衛攔人也很有隨機性,有時只是單純看你不順眼也要把你攔下來審問一番。

  他在心裡盤算了盤算屆時該如何應對,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不與城門口護衛對視。

  距離越來越近,他貼著那人的身側走過——

  “等一等。”他卻聽見身後有人這樣道。

  曲叢顧勒馬,轉過身來。

  那護衛上下掃視他一眼道:“何方人士?”

  “京城人,”曲叢顧說,“來此訪親。”

  “訪哪什麼親?”那護衛懷疑道,“京城距此車馬也得走兩月,你如何一身規整?”

  “因為我家有錢,”曲叢顧平淡道,“我家的馬車隨後便到,我倦怠了跟個大閨女一般坐在車裡,所以先騎馬來。”

  “來訪李家昌平,我堂哥。”他隨口胡謅道。

  那護衛當然不知道所謂李昌平是誰,但還是不打算放他的行。

  曲叢顧正欲開口,卻見那護衛直接伸了手:“二兩。”

  曲叢顧:……

  你早說啊!

  曲叢顧特別配合地掏了錢遞給他。

  那護衛掂了掂銀子:“進去老實點。”

  “鬧什麼,都往這兒跑。”

  進門前,他聽見這個護衛這樣抱怨似的念叨了一句。

  其實江湖和朝堂一直是誰也惹不起誰的尷尬著,也都暗自記恨著,道中人若是入城總讓人不安,若想正大光明的進城那就總得在城門口受阻,已經是誰也知道的規矩了。

  此時曲叢顧就算想問點什麼,也不敢開口。

  入吉青要白紙黑字錄入名姓,就像是個承諾,不再惹事。

  但其實也沒什麼用,一點約束力只有芝麻粒兒那麼大。

  當夜,月上欄杆,雪映出黃光。

  一行人從客棧二樓飛身而出,一眨眼消失在了高地錯落的房屋中。

  往城南走,能找見一條小河,從護城河中分流而出,在月光中閃爍著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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