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幾方相見(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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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澤平靜的眼中驚起漣漪,笑容沉凝,「至今,同代人中,他是我唯一探不到底的對手。」

  慕子今淺笑,烏黑的眸子仿佛被墨色浸染,顯出幾分逼人的鋒芒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原以為他目中無人,囂張狂妄,是倚仗無名和荒月城的勢力,後來才發現大錯特錯,他倚仗的,是自己。」

  南澤眸光晦暗不明,情緒複雜,「無名從始至終,一直在防備他,但終究還是他技高一籌,瞞過無名的眼睛培養了自己的勢力……無名拿他當棋子看,不想卻養虎為患,也不知到底誰利用了誰?」

  慕子今眼帘垂下,平靜道,「先帝慧眼識珠,選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皇室繼承人。」

  南澤玩味一笑,「他不是。」

  慕子今疑惑,「你否定他為帝的魄力?」

  「不,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先帝選中的人,他身上並沒有皇室血脈。」

  慕子今眸光一緊,敏銳地察覺到什麼,「這些是無名透露給你的?」

  慕子今知曉南澤與無名聯盟,聯手除掉遲聿,卻還未曾跟他仔細談過此事。

  南澤言簡意賅地告知了他一切。

  慕子今接受地很快,瞭然開口,「沒想到……唉,難怪你答應跟無名合作,驃騎將軍是個不錯的人選。」

  慕家從來沒有稱帝的野心,要的只是名利二字,南家也沒有,整個家族存在的意義,就是掣肘皇室,相生相剋,這是幾百年來傳下的規矩、傳統。

  事實上,兩家並不在乎坐在叢葉帝位上的人是誰,除非他擁有打壓他們的野心和能力。

  既然會妨礙南、慕兩家的利益和存在,他們不介意換一個人坐!

  而手眼通天的遲聿,顯然就是最大的威脅,帶來的危機感讓他們再難穩住。

  雖然手握重兵的百里念,也非池中之物,但比起遲聿,還是差了,最主要的是,他們兩家有把握壓在他頭上!

  南澤頷首,手指浸入身側的泉水中,劃開幾道波紋,若有所思道,「叢葉的軍力,基本掌握在慕家、言家和百里念手中,他沒有軍中實權,太不正常。」

  慕子今將琴從腿上拿下來,篤定開口,「他一定有,只是不知潛藏在哪裡,或者……」

  他溫淡的視線掃過南澤,低低道,「他掌握了什麼秘術,有媲美南家傀儡軍的戰力,人在精不在多,以一勝百,橫掃千軍。」

  南澤哼笑一聲,「從便於隱藏的角度看,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他說著,話音一頓,又問,「各地的其他據點,你已經重新部署過了?」

  慕子今從大石上站起,撫平被琴壓過的褶痕,臨風而立,皎皎如月,「嗯……我有預感,綺羅園的事,只是一個開端。」

  南澤眼神一凜,「小心提防不錯,但以攻為守,是否更好?」

  「攻?聯合慕、言、百里三軍起義逼宮?」

  慕子今轉過頭,看向嬉水的南澤,「大軍進行調度,需要時間,也許不等天下兵馬對他造成危機,自顧不暇,他已經早一步對慕家據點出手……」

  他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話鋒一轉,「你莫非早已打定主意,不再拖下去,挑起戰火,用殺伐一決高下?」

  南澤並不否認,「叢葉和平傳位絕不可能,遲早要有一戰,我只不過提前而已,直接有效。」

  慕子今目光沉下,明白南澤說得在理,「言治你接觸過了?他府上二小姐即將與言域家主成親,他跟言家會是一條船上的人,密不可分,而他跟你南家卻有深沉大恨,會幫你?」

  「他跟陛下更有仇。」

  慕子今想起了被遲聿虐殘的言語,笑了笑,「的確是。」

  「此事還未詳談,但言治以及今日與我一同抵京的無名,皆有談的意願,你呢?」

  慕子今誠摯道,「我自然不會讓你失望……」

  南澤桃花眸眯了下,並不意外他的反應,望向泉水裡的幾尾七彩錦鯉,靜默片刻,又道,「我此次去荒月,在萬魔谷見到了一個裴家人。」

  慕子今一愣,心下驚奇,「裴域的裴家?什麼人?」

  「應當是裴家的榮譽長老裴斬,他在暗中幫助百里念。」

  聽到是裴家的傳奇人物,慕子今微訝,「為何?」

  「不知……但知道的是,裴斬給予百里念的助力,只是他個人勢力,同樣也只是他個人立場,與裴家無關。」

  「如此,倒不足為懼,但裴斬的背後用意,值得深究。」

  南澤道,「裴斬被陛下和言妃聯手重傷,被送去了神醫谷,短時間內,無法好轉。」

  慕子今眉頭微不可察一皺,輕聲反問,「他們二人懂幻術?」

  南澤沉吟一瞬,「言妃肯定精通,但陛下不好說。」

  慕子今失笑,「言妃很神秘,身上有太多捉摸不透的地方,比陛下更甚。」

  南澤揚了唇角,「誰說不是……對了,他們兩個還從荒月帶了一千奴隸回來,原本都是綺羅園的所有物,也不知要幹什麼。」

  慕子今眼底掠過異色,笑若清風,「靜觀其變。」

  ……

  入夜,經遲聿傳召的蘇玦進宮。

  御書房內,一人在說,一人在聽,不過就是例行公事。

  待蘇玦說完,遲聿淡漠道,「千人之數的奴隸工匠,如今在來京的路上,你屆時將人安頓下來。」

  這件事蘇玦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但並不知道遲聿意欲何為。

  「陛下,您要這些人幹什麼?」

  遲聿薄唇一扯,眼神意義深長,「修建宮殿。」

  蘇玦一愣,霎時就想到了他家陛下欠言一色宮殿的事,但不是說好,只叫他做做樣子?

  蘇玦思緒再一轉,明了,宮殿肯定是建不起來的,這件事背後一定另有玄機。

  他見遲聿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便也不問,神色帶著淡淡的笑意,沉聲道,「微臣明日就找工部楊尚書,喝茶聊聊天。」

  遲聿不置可否,無聲默認。

  ……

  翌日一早,遲聿去上了早朝,一眾大臣們再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從天堂掉到地獄,頂著充斥整座大殿的死亡壓迫,都覺得自己起碼減壽十年!

  當官當成此等熊樣兒,也不知圖個什麼,還不如回家種地!

  ……

  一場痛苦折磨結束,遲聿一聲退朝,讓眾人如蒙大赦,按耐住內心激動,飛速離開。

  許丞相不緊不慢走出勤政殿,一些經過他身邊的人皆問禮道別,老邁的楊尚書從後追上來,未語先笑,「許相大人,有一陣子沒見了,近日可好。」

  遲聿不在京中時,諸位朝臣是不會來勤政殿上朝的,只會在各自府衙處理公事,但也有人會先聚集起來,到哪位府中上個小朝,例如蘇玦的尚書府、慕子今的了聞院,許成的丞相府。

  楊尚書慣常會去見慕子今,不過跟許成的關係也維繫得不錯。

  許成見楊尚書示好,也跟他客套起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漸行漸遠。

  沒過多久,易長初、荀佑、郎澈從殿內走出,三人早前經慕子今舉薦,已經分別任太僕寺卿、吏部主事、禮部侍郎,他們關係好,朝野上下人盡皆知。

  三人在許成和楊尚書身後不遠走著,易長初正和另兩人說著去一趟慕王府,忽然身側走過一道芝蘭玉樹的身影,他的視線立即追隨過去,定睛一看,果然是戶部尚書蘇玦!陛下在朝中的第一人!

  荀佑和郎澈也留意到了,停下攀談,目光聚焦在蘇玦的背影上,就見他竟然走到了楊尚書身側,與他們兩人並排!

  三個人驚了,楊尚書本人比他們更驚!

  雖然素日裡因為公事接觸過,但楊尚書跟蘇玦並無私交,像今日這般下了朝親切地走在他身邊,更是第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楊尚書臉上的笑臉和心裡的戒備同時浮現,「蘇大人,幾日未見,更加丰神俊朗了!」

  許成露出一個官方笑容,微一頷首,「蘇尚書。」

  蘇玦清潤雅致,慢條斯理地開口,「許丞相和楊尚書也越來越精神了,看來這一陣子沒什麼煩心事,日子過得很舒坦。」

  兩人呵呵一笑,輪番跟蘇玦打起官腔。

  蘇玦隨便敷衍了幾句,很快發出邀請,「天色尚早,兩位大人與本官到茶樓坐一坐如何?」

  許丞相和楊尚書對視一眼,幾乎沒有遲疑,便笑著應下。

  三人相伴離去。

  易長初三人因為離得不遠,聽清了幾人的談話,對於蘇玦請許、楊兩人喝茶,皆心中驚疑,準備過會兒見到慕子今後,提一提這事兒。

  ……

  楊尚書下了官轎,一張老態的臉上寫滿沉思,負著手回到前院,換了便服後,坐在太師椅上繼續沉思。

  一盞茶放在了他手邊的桌案上,送茶的人卻沒走,而是站在原地。

  楊尚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那人依舊杵著不動。

  楊尚書這時察覺到了不對,抬起頭一瞧,一張膚色偏黑的老臉映入眼帘,卻是無名!

  楊尚書驚地站了起來,正了正神色,拱手一禮,「下官見過無名尊者。」

  他幾次三番在慕子今面前賣慘懇求,視他為拯救叢葉的希望,他也跟許丞相有來有往,搞好了關係,他還不曾得罪蘇玦,方方面面的交往上都過得去……看似是顆牆頭草,實則他是無名的人,或者說,他是先帝的人。

  楊尚書當年也是領了先帝密令的人,他的重任只有一個,那就是帶領效忠皇室的一眾同僚,在朝中占據一席之地,以輔佐新帝登基。

  但遲聿即位了,而且是個禍害叢葉的暴君,這出乎他的意料,他曾找過無名質問,得到的回答,雖然讓他半知半解,卻著實得到了安撫,那就是——

  遲聿並非為帝的最終人選,不過權宜之計。

  無名當年沒有過多解釋,而楊尚書只要知道,暴君坐不穩皇位,也就能安心了。

  無名今日突然到來,比蘇玦找他喝茶這事還意外。

  「楊大人,坐。」

  「尊者請。」

  無名寬厚一笑,坐下後,兩人寒暄了幾句。

  然後楊尚書進入正題,問道,「不知尊者到訪,有何要事?」

  無名斂下眉目飲茶,笑了幾聲,「楊大人不必緊張,本尊者昨日到京,閒來無事,想起你來,就過來坐一坐,不談正事。」

  楊尚書聞言鬆了口氣,想起蘇玦找他的事情,說道,「尊者,蘇玦今日下朝後,請我和許丞相喝茶,交代給我一件事。」

  無名放下茶盞,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楊尚書繼而道,「陛下的意思,要儘快為言妃娘建一座宮殿,有現成的一千荒月奴隸,不日將會來到叢京,由工部妥善安頓,蘇玦也會派人協助。」

  無名倒很淡定,因為奴隸來京的事他早就知道,「原來陛下是這個打算!哼,沒想到他殘暴不仁,倒是個痴情種,對言妃當真是寵愛,登基以來,第一次大興土木,竟是為了她。」

  楊尚書見無名不以為意,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還是問了一嘴,「此事會不會有陰謀?」

  「你多加防範就是。」

  無名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眯縫起雙眼,老謀深算道,「說不定日後,我們能在這事上大作文章。」

  楊尚書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但身為下屬,夸就是了,「尊者英明。」

  ……

  無名在楊尚書府上用了午膳,又在京中最繁華的長街逛了幾個時辰,日落西山時,才回到了他在京中的落腳地之一。

  這是一座位於富人區的宅子,構造簡單大氣,大開大合,處處敞亮。

  無名沒有走正門,而是翻牆進入,一路向著前廳走去,走到半路,一行手端各種衣飾的婢女迎面過來。

  無名眼神一凜,瞬時發現了異常,停下腳步。

  走在最前頭、領著一眾婢女的人,是一個老嬤嬤,她最先看到無名,神色驚訝,急忙行禮,「老奴見過大人!」

  無名視線掃過婢女手上的衣物,看得出是為年輕男子準備,心中已有猜測,威嚴問道,「宅子裡誰來了?」

  「回大人,是無隱公子和白公子。」

  無名本一臉平靜,因為他猜的人正是無隱,可後三個字入耳,他臉色瞬變!

  白公子?百里念!他不在邊境好好駐守,竟然瞞著他私自來京?想造反不成!

  「他們兩個人在哪兒!」

  「廣瀚院。」

  無名得知百里念所在,猛地一甩袖,大步離開。

  ……

  無名輕車熟路走進廣瀚院,還未走到房門前,就聽見房中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響,無隱媚入骨髓的調戲聲同時傳了出來,「小百里,你別害羞啊!大家都是男人……」

  「哐——」

  「在浴池一起洗有什麼好避諱!」

  「砰——」

  「誒呦,我的鼻子!該不會你不自信吧!」

  「咚——」

  「快來人啊,有人殘殺手足了!」

  「轟——」

  「啊啊啊——」

  伴隨著無隱衝突雲霄的嚎叫聲,他整個人穿透門窗,嗖地被打了出來,如一支離弦之箭,擦過無名的眼前,最終轟進了院牆中。

  無名看過去一眼,就見他全身只有一塊遮羞布,身後衝著人,身前跟院牆親密接觸。

  百里念穿上了換下來的衣袍,戴著金麒麟面具,跨過門檻,走了出來,原本打算將無隱趕走,卻沒想到看見了杵在院中央的無名。

  百里念一愣,同時一絲心虛冒出來,面上卻沉穩冷靜,帶著經過戰場洗禮的鐵血殺伐,一步一步走過去,謙遜見禮,「師父。」

  「什麼?師父!?」

  嵌進牆中的無隱突然復活,驚叫了一聲,然後將臉從石礫中拔出來,回頭一看,就見果真是無名。

  他臉上掛著鼻血和幾處傷口,卻笑地狗腿,小心翼翼道,「師父,你怎麼在這兒?」

  無名分別看了無隱和百里念一眼,冷著臉哼了一聲,「收拾好自己,一起來前廳見我!」

  ……

  前廳,無名坐在主位上喝茶,一身冷意,一言未發。

  無隱和百里念筆直地站在他面前,異常老實。

  過了一會兒,無名的茶見底,抬頭看向兩人,厲色道,「你們兩個誰先說?」

  他話音未落,無隱已經搶答,「師父,我先!」

  無名許可後,無隱立即道,「我在附近見了個舊友,看天色已晚,想起這裡的宅子,就打算來過夜,沒想到空宅子不空,阿念竟然在!我見他一個人太寂寞了,便想陪陪他,結果他不僅不領情,還喪心病狂地要打死我!師父,我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你來評評理!」

  百里念受不了他的裝腔作勢,轉頭看著他,陰惻惻開口,「再說一句,真把你打死!」

  無隱目露驚恐,好像一個要被怎樣怎樣的弱女子,求救般地看向無名,委屈控訴,「師父,你看看他……」

  「夠了!你給本尊滾出去!」

  無隱說話的嘴還張著,就猛然聽到無名的訓斥,下一瞬,他蹭地離開了,比風還快!

  快到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就為了被無名罵走,才故意矯揉造作!

  一時間,這裡只剩下無名和百里念兩個人。

  面對百里念,無名的態度好了許多,「念兒,坐下罷。」

  「謝師父。」

  百里念坐下後,斟酌片刻,才開口道,「非衣尊者留在我身邊的人,都撤走了,甚至於那一支奇兵。」

  無名聞言,雙眼驀然一縮,他臉色黑沉地仿佛能滴出水來,「他怎會下達這樣的命令?而且,他至今重傷,口不能言,渾身動不了,也不可能下令做任何更改!」

  百里念道,「具體原因,我也不知,一向對我讚賞有加的蕭衣,這次口風很嚴,只說他也無能為力。」

  他口中的蕭衣正是裴瀟。

  無名皺起眉,「或許是裴家介入了。」

  百里念頷首,輕描淡寫道,「師父不必擔憂,裴家的助力只是如虎添翼的東西,如今沒有了,也無所謂——我為將,戰之必勝!」

  他語調低平,卻鏗鏘有力,氣勢十足,霸氣無雙。

  無名目露讚賞,滿懷欣慰,目光落在他常年戴著的面具上,放輕了聲音,「摘下罷,這裡只有你我二人。」

  百里念抬手將面具摘下,露出自己的臉來,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雙明紅的異眸尤為出彩,仿佛沉澱了鮮血白骨,陰戾駭人。

  他的氣質跟遲聿有幾分像,但猶不及。

  而他的臉有一關鍵之處——與先帝的樣貌有七八分像。

  但凡見過先帝的人看見他,想不懷疑都不可能。

  所以他才戴著面具,救為了掩飾身份,主要防的其實就是遲聿。

  無名看著百里念,眼底閃過幾分懷念之色,又道,「既然你未將人撤走的事放在心上,看來不是為了此事才瞞著本尊者來京,那麼,你到底為了什麼?」

  百里念迎視著無名探究的目光,沉聲開口,「我來,是想親自跟師父要一個解釋——為何要瞞著我盈夫人已被言妃殺死?」

  無名震驚,始料未及,「是誰將消息透露給你的?」

  百里念苦笑一聲,「蕭衣。」

  無名忍不住在心裡罵蕭衣多嘴,他明明派人叮囑過他,若為了百里念好,務必瞞住此事!結果……

  氣死他了!

  百里念一嘆,歉然道,「這件事,師父對不住你……之所以要瞞著你,是擔心你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來,壞了大局。」

  百里念平靜到冷漠,「例如,率麾下幾十萬大軍,揭竿起義,一路攻入京城?」

  他的質問,讓無名啞口無言。

  「不瞞師父說,我真有此打算!」

  百里念語氣斬釘截鐵,沒有半絲開玩笑的意思。

  無名一愣,繼而莫名笑道,「好!本尊不阻攔你。」

  這下換百里念驚詫,「師父原定計劃,不是在慕家兵器據點毀於一旦後,再走這一步?」

  無名耐心開口,「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局面瞬息萬變,慕王府雖是敵人,待你登基為帝後可以慢慢斗,但那小子帶來的威脅才是當務之急,必須儘快除掉他!以免夜長夢多!值得慶幸的是,他為人殘暴,狂妄自大,樹敵無數,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與更多的人聯手,剷除他是必然!」

  無名一番話說得在理,但他並未知己知彼,所以註定是他的片面之見,他所了解的遲聿,不過十之五六。

  百里念熱血沸騰,雙拳攥起,迫切地盼著這一天早日到來!

  無名囑咐道,「你暫且先留在京中,我會儘快聯繫慕子今、言治,約好時辰和地方,細細詳談,到時你跟我一起去。」

  無名所說,正是百里念所想,他鎮定開口,「是,多謝師父。」

  他說著,忽然話鋒一轉,克制著情緒道,「師父,盈夫人的屍骨……」

  無名目光閃了閃,垂下眼睛,心知瞞也瞞不住,只好如實道,「被言妃搶走了。」

  百里念雙拳倏而一緊,捏地咯吱作響,惡狠狠道,「早晚有一日,我會殺了她,為母報仇。」

  無名想起言一色會幻術的邪門之處,厲聲提醒道,「念兒,你千萬不要衝動,言妃沒你想得那般簡單,凡事要以你的命為重。」

  百里念不服,「師父的意思是,我的實力不如她?」

  無名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安慰道,「她是世家之人,還得了榮譽少主名頭,說不準有多少旁門左道傍身,你與她對上太吃虧!你不能有任何意外,可明白!」

  百里念垂下頭,內心經歷了一番掙扎後,才保證道,「師父放心,我不會亂來。」

  ……

  是日夜,言域。

  元長老披星戴月,從外面回來,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回到自己親自打理的小窩。

  元長老本以為會看到一座黑漆漆的木屋,結果卻是燈火通明,不停有說笑聲傳出來,分辨出有三個人。

  一個月長老,一個言成,還有一個女音,很陌生。

  元長老煞是疑惑,腳下一飄,惡作劇般衝過去,還好門沒拴,否則非被他撞壞不可!

  「啊!」

  苒苒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一下子撲到身邊的月長老懷裡,言成圓溜溜的眼睛睜得更圓,淡定大笑道,「元長老,你回來了!」

  元長老直挺挺站在正中央,掃過眼前三人,視線最終落在月長老抱著的苒苒身上,她臉埋在月長老懷裡,瘦弱的肩膀抖個不停。

  他好奇開口,「這是誰家的小丫頭?」

  苒苒聞聲,轉過臉來,眼睛跟兔子一樣紅。

  元長老看清她的樣貌,臉色扭曲,「這……她……分明是個大丫頭,啊不,老丫頭!」

  苒苒羞窘,又撲進月長老懷裡。

  月長老看向了言成,氣質里皆是歲月賦予的溫柔,「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否則天璇令主該著急了。」

  「是……月長老,元長老,晚輩告辭了。」

  言成話落,又跟苒苒道別,說會經常來看她,這才離去。

  ……

  舒適柔軟的地毯上,元長老跟月長老坐在一處,對面是乖巧的苒苒。

  方才,月長老已經將苒苒的情況告訴了元長老,包括她借屍還魂,還失去記憶的事。

  元長老只是微訝,畢竟有個言一色在前,吃驚不到哪兒去,他只是好奇,天下間,竟然還有第二個死而復生的人。

  言一色從沒想過,將苒苒的秘密瞞著兩位長老,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提,滿身靈異感的月長老,也能看或者算出來。

  她通過言成,囑託兩位長老照顧苒苒一段時日,如果苒苒什麼時候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必阻攔。

  兩位長老表示,身邊帶一個「表里不一」的少女,沒有任何壓力。

  苒苒能感受到他們的善意,拘束片刻後,終於大著膽子道,「元長老才回來,渴了吧,我去倒碗水來。」

  她說著,站起身,提著裙擺往廚房走,沒走幾步,一個平地摔,然後,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爬起來繼續走。

  元長老目瞪口呆,用口型無聲問:她傻?

  月長老瞪了他一眼:你傻!

  雖然月長老跟苒苒相處不長,但已然生出維護自家孩子的意識!

  ------題外話------

  二更可能八點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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