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江天一色無纖塵(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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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聿沒有動,看似沒有伸手接信的意思。

  但墨書捕捉到了他的眸光在信上滑過的那一下。

  她壯著膽子,將摺疊好的信紙仔細展開,兩手捏著兩邊,舉到遲聿面前,他只要稍微移一下眼就能看清信上寫了什麼。

  遲聿的眼神到底還是微微一動。

  他看了過去,心下決定如果內容不堪入目,他就把言一色折磨的再慘烈些!

  【陛下,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皇宮,不要懷疑真實性,解開穴道恢復內力後的我,都能在你眼前消失逃跑,更別說區區一個皇宮了。

  聽我一句勸,你的點穴手法還需精進,回頭沒事可以找蘇玦墨書陪練,反正他們經得住折騰。

  你一定好奇我為什麼要逃離,其實倒沒多大原因,不管你暴虐無道還是勤政愛民,心都在天下,我好吃懶做,人生沒有追求,道不同不相為謀,就這般簡單。

  想想你我初見,也是不打不相識罷。

  對了,認識這麼久,還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兩句詩詞,正對上了我降生那一刻外面的夜景,所以我的名字被取為——言一色。

  在宮中日子還算愉快,有時間我會回來看看,你好好活著,可別太殘暴太作妖被人群起攻之給搞死了哈哈哈,我到時並不想看到你墳頭上的草

  他日有緣再見】

  這信上的內容和遲聿所想大相逕庭!

  他面無表情,但周身涌動起伏的黑暗凶煞之氣有逐漸平穩的跡象。

  墨書頓覺呼吸暢快了一絲,縱然空氣中的威壓還是讓她有些頭暈,但已經比方才好上幾分。

  她的心撲通直跳,眼角餘光偷瞄遲聿,心下感慨,她賭對了,這信還……真的有用。

  遲聿嗜血兇殘的眼眸眯起,再緩緩睜開時,亮澤的血紅色已隱去,變的暗紅如砂。

  他抬起了手,骨節分明的兩指捏住了墨書手中的信,放在眼前,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視線膠著在最後幾句話上。

  她不叫言輕,言一色……原來這才是她的名字。

  她在江邊出生?又是誰為她取名?

  遲聿不知為何,直覺那個為她取名的人是她很親近很重要的人,且詭異地認為不是言治和他夫人或其他言家人。

  他在見到言一色第一眼時,就覺得她和自己認知中的言輕完全不是一個人,她和言大將軍府沒什麼關係,甚至和整個天地都格格不入,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她仿佛存在又好似不存在,明明看得見摸得著,卻又感覺他一眨眼,她就可能消失不見。

  「查過。」

  遲聿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他沒有抬眸,視線還在手中信上,指尖摩挲過『好好活著』那句話,眸光又掃過『不想看見他墳頭上的草』,心中奇異地平靜下來。

  一種被牽掛被在意被期待的感覺,讓他覺得還不錯。

  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她要走的理由,呵……找到她後,他會把她的想法掰過來!讓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

  墨書跟在遲聿身邊多年,揣摩他心意和想法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的,雖然遲聿『查過』兩個字說的漫不經心,但她還是聽懂了他在問什麼,斟酌片刻後開口,「查過,言夫人是在大將軍府產下娘娘和言語,而且兩人的名字是尚在言夫人腹中時,就已由言治取好。」

  所以,什麼在江邊降生,被取名言一色……完全是瞎扯。

  雖然是瞎扯,但眼下瞧著十分有用!畢竟能讓陛下斂去幾分殺意和怒氣不是?

  遲聿聞言,聽進去了,倒沒有覺得有多意外,他本就相信自己的直覺,言一色自身有古怪他幾乎已經認定。

  不過,這和他沒關係,他不懼她是神是妖是鬼還是人,他要的就一定是他的,除了他,誰也別想占有她、傷害她!

  「這信上所寫還有誰知道?」

  遲聿眼眸眯起,語氣已恢復常態,冷漠陰寒,但沒那麼扎人了!

  墨書和蘇玦心下大鬆口氣,今夜最大的危機總算過去了。

  「只有屬下和蘇玦。」

  「不准再有人知道,將信上看到的都吞進肚子。」

  墨書一愣,跪著的蘇玦眼裡閃過異樣,兩人很快異口同聲道,「是,陛下!」

  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慕子今,默默注視著遲聿等人,在他看來,幾人完全在打啞迷,基本沒透露信上到底寫了什麼,似乎和言輕的出生、姓名、言治有關?

  「紅骷髏,你給孤傳了信。」

  聽遲聿問起傳信的事,墨書和蘇玦頓時將言一色的事拋之腦後,凝神細聽。

  沒有人性化表情的紅骷髏應道,「是,陛下。」

  遲聿手掌斜撐著臉側,冷銳的唇角勾了下,「孤並沒有收到,有人截了信。」

  紅骷髏贊同道,「出了叛徒。」

  遲聿嗤笑一聲,就此打住了紅骷髏靈鴉傳信的事情。

  能阻斷這一渠道的人,必是紅骷髏其中的一個,他背後效忠的主子是誰,遲聿心知肚明,再想到他離開不久後就發生的宮中動亂,他已明白自己是遭了南澤和百里念的聯手算計。

  「慕子今。」

  慕子今從地上站起,步伐沉穩地走到遲聿面前,「陛下有何要問。」

  遲聿眼底流轉幾分殘忍涼薄的笑,「你自己交待,還是孤用刑逼你交待。」

  慕子今從容以對,神情淺淡如水,語氣平和,「想必陛下心中已經猜到,我再隱瞞也沒有意義,還平白吃一頓苦頭……我是聽從南少主吩咐,一路跟隨驃騎將軍,看似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不過是做個樣子,驃騎將軍給陛下遞的消息,引誘陛下出京來追,才是南少主的真實目的。」

  百里念應下了南澤那夜的相求,先一步離京回去,並在南澤帶人潛入宮中行動前,將一則消息傳給了他,大意是:慕子今一路跟隨他,打著去荒月一探究竟的主意,他甩不開,而且慕子今有意摘下他的面具,一窺他的真容,需要遲聿親自去一趟,將慕子今帶回叢京。

  百里念代表荒月向南澤示好,也只是在兩方關係這一點上,並不意味著他能退讓己方利益,任南澤的人去荒月查探,萬一被摸清了老底,便會面臨大廈將傾的危險,兩方本質上還是敵對!

  而且,百里念的面具是掩藏一個秘密的重要盾牌,不管是他還是遲聿,目前都不能讓其暴露。

  故而,作為拋出的誘餌,百里念向遲聿求助的這兩則消息,的確有分量。

  遲聿真的去了,於他來說,不過去去就回的一場遊戲,即便是中了南澤和百里念的聯手算計,也不過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不痛不癢,回過頭來,算帳便是!

  但偏偏發生了讓他意料不到的言一色趁亂逃走的事兒,打碎了他一貫的冷靜,至到此時此刻,他才有了心力處理找死的所有人!

  遲聿從軟榻上站起,腰間墨黑軟劍不知何時到了他的左手中,眉眼睥睨,自信狂妄,「能不能活著走出皇宮,就看你的本事。」

  慕子今早有預料,苦笑一聲,袖中扇子在手,不退不避朝遲聿攻去!

  兩人瞬時打在了一起。

  蘇玦、墨書、紅骷髏躲到了安全地帶,墨書一抹額頭上的冷汗,幸災樂禍地張口,「今世子可要撐住,讓陛下多虐他片刻!待陛下發泄的差不多,怒氣就沒那般大,咱們就好過了。」

  蘇玦頷首,沒有說什麼,心中還在想著百里念、紅骷髏、以及他家陛下到底有什麼隱秘的聯繫,陛下甚至都不透露給他。

  ……

  一個時辰後,遲聿虐夠了慕子今,無意露出一個破綻,放走了他。

  慕子今不是他殺不了的人,而是他暫時還不能殺的人。

  遲聿收了軟劍,從鍾靈宮內的一方天際下來,眸光無意中瞥到了跪在宮門口的流思等人,蘇玦、墨書、紅骷髏也在一旁。

  他腳下飄了過去。

  以流思和淺落為首的眾宮女太監,深深跪伏在地,控制不住地身體顫抖。

  遲聿掠過他們的眼神像在看死人,唯獨在流思和淺落的身上停了一瞬。

  那女人提前將自己要逃離的計劃告訴這兩個婢女,足見對她們的信任和在意,他如果殺了……

  她必定痛苦萬分。

  遲聿想過上一句話,又快速否決,嗤笑一聲,言一色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的確在乎這兩個婢女又怎樣!人要真死了,她的這點在意頂多讓她難過一陣子,就能立刻找新人接著伺候她!

  遲聿想到不知去了哪裡過上自由日子的言一色,心下憤恨,甩袖離去,回了千御宮,臨走前留下一道旨意,「貼身大宮女,留,其餘人,殺!」

  蘇玦聞聲領命,而後與墨書、紅骷髏一同追隨遲聿而去。

  為首的流思和淺落,沒有被赦免的大喜之色,兩人對視一眼,相互依偎在一起,體力和精神都到了極限,一鬆懈下來後,兩眼一閉,便暈了過去。

  ……

  千御宮內,遲聿又與蘇玦墨書談了一會兒,便將人趕走,不曾將言一色逃離皇宮的事怪責在他們身上。

  但蘇玦和墨書心中,卻越發愧疚難受。

  兩人離開後,遲聿看了一眼紅骷髏,紅骷髏有眼色地跟上,兩人經由殿內的一處暗門進入了地下暗宮。

  ------題外話------

  有三更!十點左右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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