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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在她的周圍走來走去……

  他們甚至都沒有去看她一眼。

  她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她說:“現在

  回想起來,恆河那一夢醒來真是太魔幻了,就好像闖

  進了一部電影裡。”

  後來她就一直呆呆地看著眼前那一幕,一直到日

  出。

  在沙漠裡,她絮絮叨叨和旅伴提起恆河:“恆河

  那一晚是不可複製的,我敢肯定,這一路不會再有比

  那更大的驚喜了。”

  陌生的旅伴隨口說:“那可不一定。”

  果真,那可不一定。

  半夜兩點,她突然醒了。

  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是一隻巨大的長了毛的月

  亮。邪氣的塔爾沙漠,忽然變得像有魔法師操控一

  樣,雨點忽然從天上沖了下來。

  這時,駝夫和旅伴陸續都醒了。他們一行六七個

  人,在沙漠上睡的是“通鋪”,一排排整齊排開,她睡

  在最邊上。她聽著一聲聲不同國家的國罵。雨不大,

  只是雨點很大,他們問駝夫怎麼辦?

  駝夫說:“……這個,那個……不知道。”

  估計他也沒怎麼遇見過沙漠下雨這種狀況。隨後

  他說:“不如等等吧,雨應該不會很大,如果太大的

  話,就收拾東西往村里撤。”

  最近的村子離他們幾里地。雨越下越大,絲毫沒

  有見停的趨勢,於是駝夫們做了一件估計他們後來也

  十分後悔的事情—開始挨個收被子。

  收到白瑪央宗的時候,她還貪戀在被窩裡的最後

  一點兒愜意,她跟人家說:“你讓我再蓋十秒

  鍾……”突然,她感覺一個磚頭掉在胳膊上!很疼!

  她喊了一嗓子,一下子揮手把“磚頭”彈開。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磚頭們”從天上密密麻麻

  地砸了下來,他們這才知道冰雹來了。駝夫們也傻

  了,誰知道沙漠會下冰雹啊。她感慨幸運的是被子還

  沒被收走。其他人一呼隆地跑到駝夫那兒搶被子。她

  趕緊躲進被窩抱著腦袋,無數磚頭砸在身上,被子一

  沉—瞬間她就覺得被埋住了。那冰雹不是下的,好像

  是有人在天上接二連三地一卡車一卡車地傾倒下來

  的。

  被子越來越沉重,一開始是棉被被打得噗噗響,

  後來是冰雹打冰雹打得啪啪響。

  她想:媽媽呀,我可能會掛掉吧。真有意思,我

  居然會死在印度!? 還是死於冰雹?

  她沒死成,冰雹不久就停了,她也沒被完全埋

  住。印度的老天爺也許是給他們開了個玩笑,冰雹雖

  然不小,但慶幸不是特別大。她後來仔細看了看,最

  大的有桌球大小,但是極少數。其他人也沒有太受

  傷,大部分是後背青一塊紫一塊,也有人額頭擦破了

  皮,齜牙咧嘴地用手捂著。大家在慌亂中清醒了過

  來,背著褥子和被子,渾身濕漉漉地往村里走。駝夫

  們安慰他們:“這是吉兆,這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是啊,她也真這樣覺得。她撿了一粒大個兒的冰

  雹捏在手裡,走兩步就啃一啃,走兩步就啃一啃。我

  後來問她味道怎麼樣,她說:“有個錘子味道,太硬

  了,幾乎啃不動。”

  第二天,沙漠的雨沒停,他們提前結束了沙漠之

  旅。

  當地人說:“城市裡也下雨了,是今年的第三場

  雨……今年的雨怎麼這麼多。”

  她問一個老人:“這沙漠裡大概多久前下過冰

  雹?”

  老人用印度人的方式攤開雙手,晃著腦袋

  說:“五年前還是十年前了吧……砸死過一個十惡不

  赦的人。”

  臨死的時候可不可以不害怕

  白瑪央宗是重慶人。她家裡的情況跟賈樟柯的

  《24 城記》幾乎是一樣的。

  當年,她爺爺為工廠選址,備選方案兩個,一個

  是蘭州,一個是重慶。後來爺爺決定帶領大部隊遷徙

  至重慶。她在重慶出生長大,一直到大學畢業。

  爺爺牛的時候,她還小,對他們那代人的強悍沒

  有太多印象。但她記憶最深的是他長著一副將軍的模

  樣,從她不懂事的時候起就覺得他帥,長長的長壽眉

  在眼睛上方像旗幟,年老了眉毛變白了,她認為更帥

  了。

  在她想要去系統了解爺爺一生的時候,他卻走

  了,發生在她剛結束了印度漂泊,回到中國的時候。

  他在大年初一那天去世了。

  說來也奇怪,那幾天她特別想回家,莫名其妙地

  想,她直接放棄了前往土耳其的計劃,從尼泊爾原路

  折返回拉薩,一路搭車回了重慶。

  剛回家的時候,爺爺情況還好,只是感冒住院

  了,她給他看了很多印度的照片,講了那次印度之

  行,又給他看了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降旗儀式表演……

  然而他很快就走了。對爺爺的去世,她並沒有十分難

  過,但對他最後的時光感受頗多。

  一直以老黨員自居的爺爺,自從奶奶去世後,居

  然開始信仰基督教,那是白瑪央宗奶奶的信仰。

  他拿著一本《聖經》不停地說:“哈利路亞。”然

  後,他問她:“你知道哈利路亞是什麼意思嗎?哈利

  路亞是讚美神、感謝神的意思。”

  幾年前,他還在冷眼看著家裡的三姑六婆們一窩

  蜂去教堂,他還淡定地天天坐在老藤椅上看新聞關心

  政治。

  後來,他忽然就慌亂了。

  生病檢查之前,他很緊張,晚上緊張得睡不著,

  一直不停地看手錶。去世的時候,由於哮喘,他插了

  呼吸器不能說話了,如果就此去了那麼就等於再也不

  能說話了。也許他感覺到了什麼,插管的時候使勁兒

  掙扎……

  這一幕一直在她的腦海里思索很久—如果他能說

  話,他會說什麼呢?

  她說:“爺爺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按照爺爺的級別,最後他是蓋著紅色的旗躺在冰

  棺里開的追悼會。

  旗的最裡面一層,是基督姊妹們給他蓋上的一條

  印有紅色十字架的白色麻布單。

  2009 年6 月,她和我坐在一起聊天,聊到生死,

  包括她目睹爺爺的臨終慌亂。

  她問我:“如果我們從現在就開始準備,是否就

  還來得及?”

  她把我問得很慌亂,沒有幾個人閒坐聊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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