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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手裡還抱著一大捧粉玫瑰——她出的主意,紅的太常見,藍的太庸俗。

  那是於姣最後一次見到老爸笑,帶著點侷促和緊張,還摸了摸褲兜里的戒指盒。

  拿著於姣的小鏡子照了又照:“姣姣,爸今天這麼穿,你媽應該會喜歡的吧?”

  於姣收起鏡子,看了眼表,快六點,忙把老爸往外推。

  “快...她出來了!”

  於是,老爸像個等待表白的毛頭小伙一樣,在周圍行人好奇的打量里滿懷期待地準備著待會兒見到前妻,那幾句爛熟於心的“台詞”。

  於姣則背靠在餘溫尚存的圍牆上,抬頭望天,悄悄許下個一家三口能重修舊好的心愿。

  然而,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她幻想過無數次,楊美雲淚光盈盈接受單膝下跪的前夫給她戴上戒指的場面沒有出現,甚至,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了。

  在她周密的計劃下,楊美雲下班到走出劇團大門的時間分毫不差,但出乎她預料的,是身邊多了個人。

  她認識,是半年前剛從省城調過來的陳叔叔。

  他一出現於姣就不喜歡,可楊美雲偏偏執著於不允許她的這種不喜歡,於姣那時嗅到的危險,並不足以讓她想到——婚外戀,這種對她來說很遙遠,很齷齪的字眼。

  此刻他正攬著小鳥依人的楊美雲的腰,兩個人臉上都是濃情蜜意,說笑著往外走。

  而她可憐的老爸像個活生生的笑話,嘴唇哆嗦著看著他們,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了。

  還是楊美雲先看到了老於,輕輕掙開了些陳叔叔的手,不自然地笑了笑:“老於,等人吶?”

  老於想把手背到身後,奈何那捧花著實太大,藏都藏不住。

  陳叔叔玩味地看著他們,“喲,這麼快,又看上我們團里哪位女同事了?”

  楊美雲也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比她還稍矮一些的老於的肩頭:“就是,告訴我,我幫你撮合撮合,咱們倆好聚好散,我也希望你往後有個伴,過得好。”

  “不不,不用了。”老於磕巴著,往旁邊閃了閃,“你們先...走吧。”

  陳叔叔“啵”地一聲在楊美雲臉上親了一口,宣誓主權似的:“那美雲,咱們就別在這兒耽誤人家的好事了。老於,先走啦!”

  “好,好。”老於笑比哭還難看。

  終於那對男女身影遠到看不清,於姣從牆後衝出來扶住臉色灰敗的老於。

  眼裡噙滿淚,“爸,對不起。”

  門口打更的大爺也不知是看著這對父女可憐,還是單純的閒著沒事幹。搖著蒲扇給老於搬過來一把板凳,讓他歇會兒喘喘氣。

  接著,好心地告訴他:“你看上小楊了?這女同志戲演得挺不錯,就是作風...好像不怎麼樣,雖說她前些天離婚了,我看也不適合你這種老實人。”

  灌了口搪瓷缸子裡的茶水,又接著給他們爆料:“剛才捏著她屁股出去的那位男同志,省城過來,聽說也是結了婚的,我可看的真兒真兒的,這男的來了沒多久他倆就勾搭上了。哎。姑娘,快看看你爸怎麼了?”

  老於眼發直,手抖得都拿不住花。

  於姣聲音尖利:“爸,爸,你沒事吧?”

  接下去的場面就像盤剪輯混亂的光碟,遙控器隨意暫停,隨意快進或慢進,充斥於姣耳膜的,全是刺耳的救護車在“烏拉烏拉”。

  後來呢?

  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亮了不知多久,三伏的天兒,於姣抱著膝蓋蹲在冰涼的不鏽鋼扶手椅上,茫然麻木地摳著自己的手指頭,腦子裡像突然有人塞進去一坨冰,凍住了所有的神經。

  不知疲倦地求證——這不是真的吧?

  爸爸上個月才體檢過,不抽菸、少喝酒,一般中年男人的常見毛病他都沒有。

  紅燈終於熄滅,醫生疲憊地摘掉口罩出來,於姣想跑過去,腿蹲久了一時使不上勁兒,這讓她直接從椅子上跌下去,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半趴半跪在地上。

  年過半百的老大夫嘆口氣扶了她一把,還是給了於姣那個讓人心碎的答案。

  “對不起,手術沒能救回他。”

  後來姑姑趕到醫院,見著躺在床上,蓋著白布的老於,和守在他身邊的於姣,不由分說,先狠狠給了她一耳光。

  “都是你害的!”

  於姣被打得半張臉迅速腫脹起來,耳朵里嗡嗡亂響,茫然地看著姑姑嚎啕大哭著撲倒在爸爸身上。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她聽不見別的聲音了,只有這句話。

  心裡千頭萬緒,都是懊悔。

  如果不是她那點近乎痴心妄想的期許,慫恿著老於再去破鏡重圓,可能他最多會心碎,不會被醜陋、不堪入目的事實奪去生命。

  於姣遊魂一樣逃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鞋尖抵著牆面,狠狠地,把頭一次次往牆上撞。

  眼冒金星、頭破血流。

  痛感能稍稍平衡掉她心裡的那團難以名狀的情緒。

  她用自虐的方式,懲罰著自己。

  **

  腳疼讓許承安睡得不安穩,但吵醒他的主要還是那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許承安撐著胳膊坐起來,揉揉眼睛,仔細辨認著是否那是自己迷迷糊糊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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