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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意料,小男孩依舊無動於衷。

  女子忍耐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把手放到琴鍵上,重重地往上面一砸,嬌貴的樂器發出一聲哀鳴。

  這聲巨響也昭示著事qíng逐漸滑向失控的邊緣。

  女子的雙手死死掐住男孩瘦弱的肩膀,男孩的身體被用力來回搖晃,猶如樹梢的枯葉,搖搖yù墜。

  而此刻已經優雅全無的女子瞪著連聲音都不肯發出的男孩,尖聲控訴道:“你到底在想什麼!說話啊!說話!”

  她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將男孩推離琴凳,終於,經受不了她來回推搡的幼小身體控制不住往後仰。

  “咚”地一聲響後,一切重歸寂靜。

  女子滿面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再抬眼,小男孩額角流下的鮮血瞬間刺痛了她的眼睛。

  女子一邊搖頭,一邊往慌張地後退,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不是,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入夜,臥房裡。

  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聲音時起時落,時高時低。

  “綺羅,你到底在做什麼?容珉還小,你怎麼呢?”

  “阿毅,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不正常的!”

  “注意你的言辭,你是他的母親!”

  “我不,我知道,所以我才這麼說。你看看他現在都幾歲了還不肯說話,別人家的孩子一兩歲就能喊爸爸媽媽了,他呢?”

  “這……”

  “教他什麼他都不學,別的孩子喜歡的玩具他看都不看一眼,到現在連一個玩伴沒有,你說說,這正常嗎?”

  “也不能就這樣下去,帶他去看看醫生吧。”

  “不行,絕對不行。去醫院保不定就撞到哪個熟人了,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我們家豈不成了別人的笑柄!絕對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要,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種事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兩天你就要外調了,我看,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容珉留下來,那邊我們沒有熟人,不會有人知道我們有個孩子的。”

  “留下來!?那怎麼行!容珉還這么小,留在這邊誰照顧他?”

  “有什麼不行的!家裡不是還有保姆嗎?”

  “可是……”

  “阿毅,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我又有了。”

  “真的?!太好了!”

  “嗯,這次我一定給你生一個健康又聰明的孩子。”

  一扇門之外,頭上包著白色紗布的男孩沉默地站著,直到臥室里的聲音逐漸低不可聞,他又沉默地走開。

  漂亮的洋房因為男女主人的離開空了一半,傭人們忙碌著把主人們慣用的器具小心細緻地打包裝車,如同勤奮的工蜂一般不知疲倦地進進出出。

  穿著牛仔背帶褲的小男孩坐在石階之上,墨黑的眼珠子盯著忙碌的人們來迴轉動,仿佛從中獲得了無盡的樂趣。他絲毫不在意人們將他刻意遺忘,因為他也把所有人都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張嫂,這孩子就麻煩你了,生活費我會按時給你匯過來,這邊有什麼需要就給我打電話。”女主人從手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塞進面前的中年女人手裡。

  中年女人的臉上驟然開出一朵燦爛的jú花,急匆匆地在圍裙上擦了兩下手,諂媚地笑著接過信封,誇下海口保證:“您放心吧,我肯定會把小少爺伺候得好好的。”

  “嗯。”女主人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勉qiáng地應了一句。她轉過頭想再看一眼台階上的孩子,不小心落入那雙幽如深潭的瞳孔里,剎那間身體僵硬,不知是驚是怒,手指竟然顫抖起來,女主人飛快地回過頭鑽進車裡,催促司機:“快點開車。”

  接二連三開走的汽車載著滿滿的行李家具帶走了世界上血緣最親近的兩個人,台階上的小男孩卻似無所感,一直盯著看的傭人都上車離開後,他亦不悲不喜,將視線固定在腳邊的一株小糙上。

  “小少爺,外面風大,您還是進去玩吧。”被稱為馮嫂的中年婦女試著擠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殊不知露出那一口歪煙牙,更顯得她面容猙獰如老巫婆。

  她原本只是在廚房幫傭,在容家連個正式的傭人都算不上,誰知道她是撞了哪門子好運,夫人要跟著先生外派,身邊用慣了的老傭人全都要帶走,選來選去後照顧家裡這個從來不願意說話的小少爺的任務居然就降到了她身上。

  伸手往口袋裡捏捏那個信封的厚度,中年女人堆起的笑容里總算有了一分真切,“小少爺,跟我進去吧。”

  說著,她伸手就要去拉男孩的手。卻沒想到,“啪!”的一聲響,一直悶不做聲的男孩突然就揮開了她如樹枝般枯瘦的手臂。

  馮嫂繃不住,臉色一下就yīn沉了下來。她家裡的那幾個她還不是想打就打,想罰就罰,連和她說話大聲點都不敢,這樣個半大孩子也敢給她沒臉!

  男孩抬起臉,馮嫂被那雙沒一點人氣的眼睛幽幽的一盯,竟然感覺到自己頭皮在發麻,她不由得想起那些在傭人間私下流傳的關於連夫人都要害怕少爺的傳聞,慌忙扭開臉躲開那雙古古怪怪的眼睛,“您,您不樂意就算了,我進去做飯了。”

  她像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似地急急進了後廚,小男孩重新把頭靠在膝蓋上,小小的手指輕輕地撫弄起腳邊的那株小糙。

  “起來了,起來了!”帶著寒氣的手伸進被窩裡毫不留qíng地把拽著睡衣把熟睡的男孩從被窩裡硬生生拖下來。

  “都幾點了還睡?你是豬嗎?什麼都gān不了,還慣出懶骨頭來了!”馮嫂厲聲痛罵著被她拖到地上的男孩,指尖一下一下戳在男孩的眉心,絲毫不顧那裡已經被戳出一片通紅。

  男孩剛要抬頭就被她狠狠地一巴掌壓了下去,“我說過不許用你那雙眼珠子盯著我,今天的早餐不許吃了。”

  馮嫂頗有幾分得意地感受到手掌下的腦袋不再試圖抬起來,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不到她大腿高的男孩,發號施令,“快點穿好衣服起chuáng。”

  當初的那點尊敬善待之心早在她發現夫人對這個孩子的輕待時就消磨得一gān二淨,那通每月按時響起的電話不過是敷衍的例行公事,甚至一次都沒有讓他過去說話,這讓同為母親的她敏銳地發覺了夫人對自己這個孩子的厭惡。

  更令她感到竊喜的是不論她用什麼態度對這個孩子,他從來都不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個天生的啞巴。

  這讓她心裡那顆殘bào粗魯的種子迅速生根發芽,先是言語上的冷淡,然後取消食物的懲罰,最後是不會留下痕跡的bào力,一次次地試探讓她徹底忘記了彼此的身份,愈發得意忘形,無所顧忌,她肆無忌憚地nüè待著這個孩子,如同nüè待一個廉價的奴隸,這讓她有種扭曲的,隱秘的快感,仿佛自己通過踐踏這個孩子,也踐踏了他的母親,那個高貴得不可一世的女人。

  幻想著自己宛如女王的馮嫂氣勢洶洶地走開,沉默的孩子支撐著站起來,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換上一身打著補丁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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