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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的撕扯持續了不多時便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那聲音就猶如一面巨大的網,將他困頓其中,並分辨不出來源。

  “好久不見,老朋友。”這句話顯然是對犼說的,說話的自然就是後卿。

  “沒想打你居然保留了最後一縷精魂在人世,還附在了這個後生身上。”犼道。

  “與女媧一戰之後,我幾乎魂飛魄散,所幸最後讓我找到了一個修習法術之人附身休養。此後我便一直靠著寄生在修法之人體內保留殘魂。這個少年骨骼精奇,是我至今都少見的修煉奇才,我便賭了一次,先附在他身上,在試圖引導他修煉法術。誰知被盧弋子發現,趁我魂魄尚未完全與這身體融合時在他體內設下了封印,將我鎮壓,再教導他靈術,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消弭。可是盧弋子萬萬沒想到,這個後生居然結識了身懷大羿血魂之人,而血魂還被厄難毒所侵蝕。他二人只要相處在一起,邪魂之力便會助我破除他體內的封印。”後卿得意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到底還是回來了。故友,我們繼續萬年前的交易,如何?”

  “我之魂魄被囚與西北海已經萬年,早就想要離開這苦寒之地。不過女媧已死,我之大仇也不知應該向誰去報了。”犼略顯遺憾道。

  “你我魂魄已是一體,你我的仇怨便是想通的。女媧死了,黃帝尚有遺留在這世間之物,我已能感受到龍蛟的存在。故友可別亡了,當年軍營一戰,雖是我死,你的魂魄也被黃帝重傷,否則怎麼會至今都無法讓自己脫困,只能白白在這西北海受苦受難。”後卿蠱惑道。

  “龍蛟曾為黃帝伴駕,主僕情深,也是掌管世間和善平定之族,如今世道如何,你可有把握對付他們?”犼道。

  “如今亂世,諸國爭雄,已經打了四百多年的仗,至今還沒有停歇。但龍蛟一族的氣息已經顯現,也就是說他之一族有可能重回世間。一旦戰火平息,乾坤既定,你我再要對付它們,就沒真麼容易了。”後卿道,“再者,故友不要忘記,朱厭因亂世而生,他大約也擔心著龍蛟再現之事,如果我們和朱厭聯手,或許就能掌著世間百年運勢,到時再圖謀如何對付龍蛟一族,也有充足的時間。”

  犼思量之後道:“你若有辦法助我離開這鬼地方,我便答應幫助你對付龍蛟一族。”

  “女媧已死萬年,她所設下的囚牢力量必定減弱不少,你一人無法破除,我便幫你,不過你需像當年我那樣,將你的魂魄獻祭與我,讓我親自去對付龍蛟一族,故友以為如何?”後卿道。

  “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如你所言。”

  郁暘涎之間眼前蔓延開一片濃煙,將他的視線就此覆蓋,腳下地面發出輕微的顫動,僅在片刻之後便煙霧消散,大地平靜,而他先前仿佛被捆縛的四肢也恢復了自由,只是因為身體無力而立刻摔去地上,卻又被一隻手抓住了臂膀。待他抬頭,才發現竟是洛上嚴。

  洛上嚴見郁暘涎面如菜色又身體無力,便好心問道:“你怎麼了?”

  郁暘涎以洛上嚴將血魂和厄難毒相融繼而獲得更強大的力量而不恥,可如今他自己是身懷魔星之魂的人,比起洛上嚴也是彼此彼此,他便沒有將實情告知這玄袍少年,而是搖頭問道:“你沒事吧?”

  洛上嚴將郁暘涎扶起,道:“我沒事,不過眼下的情況並不妙。”

  如今周圍一片寂靜,後卿和犼都消失無蹤,郁暘涎知道必定是後卿已經吸收了犼的魂魄並回到了自己體內,現如今他雖沒有感覺到身體異樣,但一旦後卿徹底消融的犼之後,便再也不會對他體內被盧弋子設下的封印有所顧忌,到時候他也許就會和洛上嚴一樣,受到邪異之力的控制而失去本真。

  郁暘涎的心不在焉讓洛上嚴有些困惑,便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郁暘涎低頭時,發現洛上嚴的手依舊扶著自己,心頭莫名一陣惆悵,便將這玄袍少年輕輕推開,道,“看來西北海上分布島嶼,我們要找章尾山想來更加困難了。”

  自從他們進入西北海,天際就被濃雲籠罩,不時伴有雷鳴,總像是有大雨要來的模樣,也讓他們分不清現在的時辰。

  洛上嚴望著遠處天際烏泱泱的一片濃雲,道:“經歷了先前一場風波,你我還能活著就算幸運。暫且在這裡稍作歇息,再考慮如何去找章尾山吧。”

  兩人便就此在島上停留,聽著轟鳴的雷聲,感受著不時吹過的海風,以往風姿綽約的少年此刻都顯得有些委頓,尤其是郁暘涎,裹著一身濕嗒嗒的衣裳蜷在石壁下,面色蒼白得比起洛上嚴更有甚之。

  島上沒有山洞可以暫住,郁、洛二人只能找了面背風的石壁歇腳,風大得根本無法生火,也就沒辦法將濕師父烤乾。

  洛上嚴見郁暘涎的樣子極不舒服,便稍稍坐近了一些,問道:“你真的沒事?”

  郁暘涎皺緊了眉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看郁暘涎的樣子就知道情況不妙,洛上嚴執意抓過他的手要診脈,卻遭到郁暘涎的反抗,兩人簡單過了幾招,還是洛上嚴將他暫時制服,卻壓制著心頭的怒氣道:“我只是看一看,沒有想要做什麼。”

  郁暘涎仍是拒絕洛上嚴的好意,趁機打開玄袍少年的手,再次將自己蜷起來,冷冷道:“不必看了,就是有些累,想好好休息片刻。”

  昔日一同出生入死之人如今變得這樣冷漠,洛上嚴儘管知道僅是太虛家的事,他就不能責怪郁暘涎現在的表現,卻還是不免心有不甘,特別是在發現郁暘涎的身體開始發抖,他更不能坐視不理。

  洛上嚴再次去抓郁暘涎的手,這次得到的同樣是白衣少年的反抗。但他先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因此在郁暘涎想要再一次動手之前,他搶先將郁暘涎壓制住。不過因為他同樣在西北海的海浪中消耗了太多體力,他不得不用身體壓住郁暘涎,以求最穩妥地克制住白衣少年的反抗。

  郁暘涎並不知道後卿之魂會讓他的身體發生如何改變,更擔心讓洛上嚴知道自己的情況,因而即便被洛上嚴死死壓著,他仍舊不遺餘力地試圖抵抗,但兩個都剩不了多少體力的人近身肉搏的結果,不過是讓彼此的距離變得更親密,氣氛變得更曖昧罷了。

  洛上嚴盯著郁暘涎蒼白的面容,對白衣少年的拼死抵抗產生了極大的煩躁情緒,道:“你跟我一定要這樣?”

  玄袍少年的呼吸撲在郁暘涎臉上,和此時吹過的海風一樣冰冷,他仿佛在洛上嚴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再不是過去風光霽月的模樣,如此狼狽憔悴。雖然知道成功反抗洛上嚴的可能很小,他還是奮力地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但洛上嚴也沒有手軟,兩個人就這樣在地上扭打到了一處。

  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還未最終達成,師門被屠而無能為力,如今又知道了自己是魔星轉世,郁暘涎曾經清朗自信的胸襟在這樣的現實面前被深深地打擊,他所秉持的正義甚至可能被自己親手打破,而他或許更來不及為太虛家那些慘死的師兄弟報仇,在現實面前,他顯得這樣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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