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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攸聽完,漸漸紅了面龐,俯下身來,以額觸席,向他的祖父深施一禮:“攸兒一定牢牢銘記爺爺的教誨。”

  司馬炎在一邊斜眼睨著司馬攸,把嘴一撇:“桃符(司馬攸的小名叫“桃符”)就是喜歡把自己裝成一個小老頭的模樣,專門討爺爺的喜歡!”

  司馬攸只向他白了一眼,並不理他。

  司馬懿呵呵笑道:“打嘴!炎孫你自己不如攸孫好學,反倒還這樣說他!嗯……爺爺就罰你到後花園裡去練一個時辰的騎射技藝回來!攸孫嘛,就留在這裡陪著爺爺讀書念經!”

  “好啊!”司馬炎還沒等司馬懿講完,早一骨碌從席位上爬了起來,撂下書卷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司馬懿瞅著他的背影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招手讓司馬攸坐到自己身邊,同時提筆在絹帛上寫下一段箴言:“天下之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遠,故能謹其微而先治之;庸人之識近,故必待其著而後救之。治其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則費力多而未必能成。”然後將那絹帛遞給了司馬攸,含笑而語:“攸孫懂得這段箴言的意思麼?”

  司馬攸細細看罷,點了點頭:“攸兒略懂一二。”

  司馬懿驚訝地看著他:“真沒料到我司馬家竟然會出了攸孫你這樣一個經學奇才!好!好!好!看來你外公、外祖的經學根脈已然融到你的稟賦之中了。過幾日,爺爺喊阮籍大人、虞松大人過來給你輔導一下……”

  他正說之間,卻見司馬昭從室門外匆匆邁步進來,開口稟道:“父親大人,淮南王凌那邊欲有異動!”

  司馬懿面色從容如常,向司馬攸拍了拍肩頭,道:“攸孫,你自己且去書閣里自習著,爺爺待會兒再過來陪你讀書。”

  司馬攸彬彬然應了一聲,退了出去。司馬懿這才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側席:“昭兒,不要慌,你且坐下細談。”

  司馬昭急忙定住心神,在側席上坐下之後,放緩了語氣說道:“啟稟父親大人,王凌欲有異動之跡象有二——其一,今日王凌遞進八百里加急快騎奏章,聲稱吳賊在徐州堂邑縣塗水中流築堰堵塞,企圖蓄水沖毀徐州南下伐吳之要道,特此請求朝廷給他頒下虎符和進軍令,讓他能夠迅速,募兵集眾進擊吳賊!”

  “募兵集眾?哦……看來他真的是想藉機興師動眾地大幹一場了?”司馬懿沉吟了幾句,“那麼,他的異動跡象之二呢?”

  司馬昭直視著司馬懿,緩聲講道:“其二,兗州刺史黃華送來密報,王凌日前派了參軍楊弘與他暗中聯絡,其意認為當今陛下幼弱且不任天位,而楚王曹彪素為宗室之望,可以立為新帝,迎都許昌,然後揮戈洛陽以圖造反!”

  司馬懿靜靜地聽著,臉色漸漸沉鬱起來,右掌的指節卻一下捏得“咯咯”連響,他低低沉沉地說道:“為父本不想再開殺戒了。念著當年太原王氏一脈與我司馬家多年的世交舊誼,為父也一直不希望他們做下這卑劣無恥的勾當!為父已經替他們拿掉一個令狐愚以示警告了!他們卻偏偏不悟,賊心不死。那,就休怪為父要痛下殺著了……”

  嘉平三年四月十七日,司馬懿親率駐京中軍勁旅三萬人馬,以虎賁中郎將石苞、中領軍司馬望為先鋒大將,全部駕舟而駛,旌舳蔽空,從黃河津口轉浪蕩渠而入潁水,一路順流東下,日行三百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王凌治所之地壽春城。這樣奇襲的效果是驚人的:他們抵達兩千里之外的潁水百尺堰時,僅僅只用了七天七夜的時間!而這一切,都得益於十年之前鄧艾在這一帶建好的漕運堰渠環環相扣的銜接。原來,這一條從洛陽直達壽春的水上通道,不僅可以極速運糧,而且還可以極速運兵!多年之前司馬懿通過鄧艾之手看似漫不經心地布下的這一著妙棋,實質上是為了在今天更為便捷有效地掌控淮南這塊地盤!

  這一下,王凌被搞得措手不及、困窘無比,再加上聽聞鄧艾在汝南、州泰在義陽、黃華在平阿、諸葛誕在合肥都對自己整兵嚴陣以伺,形成了四面鉗擊之勢,自知敗局已定,只得乖乖束手投降。他乘船單出逆流而上,一直跑到豫州汝南郡的丘頭津口去專程恭候司馬懿的大駕並準備向他當面謝罪告饒。

  司馬懿在旗艦之中得到這個消息後,沉吟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他上船來見。

  一進座艙,王凌自恃世交舊誼,又比司馬懿年長,就故意裝瘋賣傻,大大咧咧地說道:“哎呀!司馬太傅您真是太見外了。以您的赫赫威望,只需發來一紙書函,王某便自當疾趨而至,哪敢稍有怠慢?何必還似今日這般興師動眾呢?”

  司馬懿聽了他這話,只覺此人臉皮厚如城垣,就冷冷一笑:“王將軍,以您的勃勃雄心,身負大才,豈是區區本座一紙書函便可招之即來的?”

  王凌臉色一白,急忙單膝跪地,抱拳而道:“太傅大人!您誤會王某了!王某豈敢妄生異志耶?”

  “‘白馬河裡出神馬,蹄大如斗印沙灘。夜過官牧邊嗚呼,眾馬皆應如雲從’這段訛言是怎麼回事?‘白馬素羈西南馳,其誰乘者朱虎騎’這段童謠又是怎麼回事?”司馬懿冷森森地厲叱道,“王彥雲(王凌的字為“彥雲”)!本座前年賜下鴆酒毒死令狐愚,就是在向你敲山震虎了!你居然還不覺悟!還要藉機詐取虎符招兵買馬圖謀不軌!”

  “太……太傅大人!哪……哪有這回事兒?”王凌全身哆嗦得就像颯颯寒風中的一片枯葉。

  司馬懿“嘩”的一下將案頭上的幾封紙簡拋在了他的面前:“你還敢狡辯?這是黃華、楊弘、楊康他們寫來的密報!還有,這是你兒子王廣寫給你的勸諫信:‘啟稟父親大人,孩兒以為凡舉大事,應本人情。今曹爽兄弟以驕奢失民,何平叔虛而不治,丁、畢、鄧、李雖並有浮譽,皆專競於世。加變易朝典,喪師辱國,政令數改,所存雖高而事不下接,民習於舊,眾莫之從。故雖勢傾四海、聲震天下,同日斬戮,名士減半,而百姓安之,莫或之哀,失民故也。今司馬懿情雖難量,事未有逆,赦魯芝不誅以勸事上者,取王基不疑而盡其誠款,任人唯賢,廣樹勝己,修先朝之政令,副眾心之所求。曹爽昔日之所以為惡者,彼莫不必改,夙夜匪懈,事事以恤民為先,可謂大得人心。且其父子兄弟群英薈萃,並握樞要,豈易亡也?父親大人務必慎之!’聽一聽!聽一聽!王彥雲!你真是空活了七十多歲,還沒你自己的兒子把時事看得明澈!”

  “太……太傅大人!饒……饒命啊!”王凌這時才慌得在船板上把頭磕得如搗蒜泥。

  司馬懿緩緩閉上了眼睛,聲音始終似冰線一般毫無起伏:“罷了!你敢作就得敢當。既然你那麼推戴那頭朱虎(楚王曹彪的小名為“朱虎”),那便陪他一同到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烈祖明皇帝那裡去謝罪吧!你們的罪行,本座也沒有這個權力給予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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