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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蘭西斯跟我說:“前半夜我值夜,黑哥負責後半夜,如何?”

  我點點頭。弗蘭西斯說:“那你趕快休息。”我大概還剩三個鐘頭休息冥想,倉促間不知能回復幾成法力。

  我才坐下閉眼,又聽見弗蘭西斯拖長了語調跟韋恩說話,嗯,這次不算偷聽,他倆聲音都挺大,沒有避諱的意思。

  弗蘭西斯用有點怪異的語氣說:“厲害了,光之子,嗯?”

  “兩位光之子,說的是羅蘭和——我覺得泰坦指的有可能是小黑。”

  “嗯,是誰前腳揍爆了羅蘭的陰魂,後腳又抬手一閃光,把萬神殿嚇到認慫呢?”

  “這麼說也是,原來我那麼厲害的!”

  “騎士團的新兵都那麼厲害?原先我不知道,現在明白了,當年一個騎士團能把整個大陸打得雞飛狗跳,也不是全沒有道理。”

  “哼哼,別的新兵可沒有史詩時代的英雄親手指導,是吧小黑?”

  我睜開眼睛,困惑於兩個活寶拌嘴為什麼要牽扯上我。

  韋恩把手腕塞過來,說:“不信可以檢查我的施法記錄,羅蘭製造的空洞比我的力量大很多,全靠小黑在,這才搞定了他。我們給羅蘭做完聖光授予儀式的時候,我就已經耗竭了,幸虧小黑專門教過我耗竭時與聖光溝通的技巧,所以沒有嚴重的症狀。”

  我揮揮手,懶的去讀他的施法記錄。

  韋恩奸詐地一笑,對弗蘭西斯說:“你發現沒有,虛張聲勢是小黑打架時最愛用的一招。哼哼,近墨者黑,我一不小心也學會了。其實後邊我一直都在虛張聲勢,沒想到還真的有用,你看我把泰坦都唬住了。”

  我此時沒有心思聽他倆扯蛋,閉上眼睛接著冥想去了。

  次日清晨,弗蘭西斯咋咋呼呼地說:“所以,下一步去找忒妲?”

  我點點頭:“找到忒妲女王,把誤會解釋清楚,這趟北地之行也算有個圓滿的結果。”

  “打算怎麼去,走路?”

  我沒有回答,弗蘭西斯既然這麼說,當然是有了比走路更好的方案。

  弗蘭西斯舉起手臂,炫耀地晃了晃他的黑曜石手鐲。可以憑此自由進出午夜花園:“我昨天就沒敢拿出來,只怕午夜夫人和泰坦兩家不對付。”

  歌兒里的故事說:午夜花園和萬神殿分掌晨昏,大約是結過些梁子。

  弗蘭西斯又轉頭問韋恩:“你確定泰坦已經走遠了?”

  韋恩點點頭。於是弗蘭西斯高舉手鐲,左轉三圈,右轉四圈,再回半圈,一道暗色的魔法波紋暈開,午夜夫人施施然現身。

  只見午夜夫人高挽著雲髻,身披精靈式樣的十八層華服,蒼白的臉上施了厚粉,鮮紅的嘴唇畫作一瓣春櫻的形狀。她抬頭看見弗蘭西斯,便慌慌張張地碎步跑來。嘴裡念著:“平克頓!北地的燕子何時做巢?我親愛的丈夫,你說燕子做巢時就會歸來,難道北地的燕子忘了做巢?”

  弗蘭西斯佯笑道:“這作的是《蝴蝶夫人》的戲文呀!”

  “正是正是!果然知音難覓。平克頓!我是那樣的想念你,相思成疾。你看,我這蝴蝶的扮相美是不美?”扮作蝴蝶姬的午夜夫人身段婉轉,轉身靠在弗蘭西斯的胸膛上。

  弗蘭西斯擺出情聖的姿態道:“這幸好唱的是《蝴蝶夫人》,又不是《莎樂美》。”

  “呵,”午夜夫人軟聲笑道:“我可不忍心砍下你的可愛的頭顱。”

  韋恩用胳膊肘捅捅我,小聲問:“莎樂美和蝴蝶,他們聊的是某種戲劇嗎?講的什麼故事?”

  三言兩語怎麼好講清楚呢:“兩齣戲講的都是遇上了負心的男子。蝴蝶姬嫁給了水兵平克頓,平克頓一去不歸,蝴蝶姬舉劍自刎。莎樂美公主是愛上了先知約翰,約翰卻拒絕了她的吻,莎樂美便跳起七層紗籠之舞,定要砍下負心人的頭顱,裝在銀盤裡——”

  “莎樂美比較好。”韋恩說。

  “嗯?”我不確定我把劇情講清楚了。

  韋恩奸笑著揚眉瞅我,說:“莎樂美的故事比較痛快,我不喜歡悲悲戚戚,得不到的,不如殺掉。”

  葛琳達在旁邊戲劇化地哦了一聲。

  弗蘭西斯轉頭狠狠瞪了兩個戲精一眼,嗯,應該不包括我。

  說時遲那時快,午夜夫人旋轉起紗籠的長裙,披散了捲曲的頭髮,搖身舞到韋恩面前:“說得好,我也更愛莎樂美呢!”

  韋恩得意地咬著嘴唇傻笑。

  午夜夫人便扮作莎樂美,捧起韋恩的臉頰就唱:“約翰,我要親你的嘴!你的嘴唇是那樣紅,比踩碎葡萄釀酒的腳還要紅,比海鷗的腳還要紅,比屠獅勇士的腳還要紅!”

  韋恩想了想,說:“可惜約翰是個——宗教狂熱人士,然後他羞辱了莎樂美,是嗎?”

  氣溫驟降,午夜夫人的臉上陰晴不定。弗蘭西斯一把推開韋恩:“小青年不懂戲,莫與他一般見識。”又陪笑道:“今夜的莎樂美公主是多麼美麗啊,好像天上銀色的月亮。”

  “今夜的月色十分不詳,她是一個臃腫的女人,纏著蒼白的裹屍布。”一輪巨大的圓月在莎樂美身後升起,紗籠下的胴體在蒼白的月光里若隱若現。

  弗蘭西斯似乎覺察到了危險,連退兩步。

  在他留下的殘影里,一位年輕的敘利亞軍官唱道:“今夜的莎樂美公主是多麼美麗啊!”唱罷舉劍自刎。年輕的軍官求愛不得,復被莎樂美戲弄,協助她打開了關押先知約翰的地牢,終究心灰尋死。在一片殷紅血跡的倒影里,巍峨的王宮和幽深的地牢一時成形。宛若仙樂的歡宴之聲從希律王的金色的宮殿裡飄出,即使在地牢深處也聽得分明。嗯,我們被困在了宮廷前一座由乾涸水池改造而成的地牢之中。

  我問弗蘭西斯還有什麼辦法。弗蘭西斯想了一會兒,然後憑空舉起一隻手:“這是凱撒本人送來的美酒,色如琥珀。”一杯金黃的美酒便真的出現在他的手中,弗蘭西斯改唱起了希律王的台詞:“來,莎樂美,與我飲杯酒罷,只需將將幾滴酒抿進你的紅唇,我則把剩下的一口乾杯。”

  “陛下,我不渴。”莎樂美重新現身,如同暗夜裡的煙火,一時輝煌無雙。弗蘭西斯則化作希律王的模樣,渾身掛滿了黃金和寶石,坐在鴕鳥和孔雀羽毛裝飾的寶座之上。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這個遊戲的規則。只要念對台詞,就能夠操縱舞台的相應變化。午夜夫人並不算一個十分難講話的主人,接下來陪午夜夫人演開心了,並且成功避開戲裡的殺機,則一切都好辦。話雖這樣說,我卻完全幫不上忙,好吧我確實讀過一些——很多無聊的言情小說,但我不可能無聊到像詩人一樣去背裡邊的台詞呀。這種時候也只能看弗蘭西斯一個人的精彩表演了。

  扮作希律王的弗蘭西斯幽幽唱詞:“莎樂美,為我跳支舞吧,我懇求你,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東西,哪怕是我王國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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