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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發靠近村莊,墨綠的瘴霧越發濃重。濃霧中可以看到其間有刻意施放的符文,顯然來自城鎮的防禦設施。霧裡帶有瘟疫,而我們現在有求於人,又不好貿然驅散,也不方便使用光系防護咒。費耶羅用魔晶打開了四個反瘟疫應用,他的臉拉了老長,說反瘟疫應用耗能太高,現在魔晶價錢很貴的。

  我示意隊友停步,朝著濃霧聚集處深深鞠了個躬,拽著古文的腔調說:“吾輩是遠行的過客,叨擾貴地,希望懷著善意交換一些補給品。”

  “你好,我是鎮長。”陰影里的人走出來,簡單點了點頭。只見他身穿一套金絲綴紫的帶兜帽的法師長袍。這片瘴霧恐怕就是他的傑作了。

  “那麼在下剛才的冒昧的提議……”

  “你們的目的已知曉,這座城鎮不捲入忒妲的戰爭,你們可以安全離開。少量清潔的水和糧食可以提供,請拿那個聖殿騎士來換。”

  “請理解那位騎士是在下的同伴,並非可以用於交易。”

  “他必須留下。”

  “不然……?”

  “打敗你,留下他。”

  “那麼只有動手了?”

  葛琳達在後邊嘲諷道:“小黑你就是這樣交涉的呀?”

  我囑咐冰元素畫了一個圈,用冰障把小騎士和葛琳達他們四個圈起來。一是鬥起法來瘴霧太重,怕傳染到他們,二是面前的村鎮和這位所謂的鎮長都是平民,我怕隊友下手不知輕重,反而傷了人就不好辦了。

  我希望是一場友好而點到即止的比試。而鎮長不再與我廢話,自顧唱起咒來。抑揚的哀歌與風聲共鳴,嘆息著傾訴著,如同巨大的管風琴合奏。四面的陰影排成陣勢,呼嘯盤旋著聚攏過來。對面是一位用影術的高手,容不得我怠慢,需仔細應付。

  要描述兩個法師對決的過程,說起來可能很無趣。在外行看來,無非是兩個糟老頭或老太太在玩唱歌比賽,這邊唱兩句,那邊應兩句,並不能見到歪歪小說里漫天流火大地冰封的場景。而且這一次我甚至沒有打算唱咒。在我看來,鬥法更像一場政治競選活動,方圓數里內元素的數量總共就那麼多,誰能爭取到更多元素的支持,勝負也就分了,甚至不用什麼具體的招數。現在的“選情”是,鎮長聚集的暗影強則強矣,而光靈全部被他驅散到了對立的一邊。此時我只需要保持中立曖昧的姿態,一面穩住光靈的基本盤,一面儘量拉攏一些牆頭草,元素的天平自然就將向我傾斜了。

  所謂的糟老頭唱歌比賽並沒持續太長時間,我之所以花了那麼長的段落來解釋其中原理——是為了說明我迅速落敗的原因。

  葛琳達派應聲蟲應哥兒傳來她的諷刺:“豬頭小黑,光咒和影咒是互斥的,怎麼能一起用?”這個蠢巫婆自然不明白我的精妙的平衡之術。可是!鎮長好像也發現了我的弱點,他只是輕佻地喚起一陣微風,元素們就隨著流言言動搖起來。光靈派出代表,大聲質疑我的動機:你做什麼?攻擊還是保護?你並不真想打?那你召喚我們做什麼?你又拉攏那些不純淨的元素做什麼?你們兩個都是不潔的亡靈,聖光憑什麼更相信你?只是兩害相權擇其輕?可是你們都是害蟲呀!

  光靈開始反噬灼傷我,我試圖騰出一隻手,安撫不滿的光靈,只要拖延一點時間,我本可以……不料這時小騎士在後邊念起什麼防護咒來,好像一座光芒的信標一樣。光靈一鬨而散,全部躲到了韋恩的身後。而我費盡心機騙來的牆頭草們,見勢不妙一下子全沒了蹤影。若是平時,我還可以使個下流的手段,派小股寒冰元素偷襲對手,可是現在寒冰元素全在我身後勉力維持防禦冰障,抽不出身來。那麼大概只有拔劍硬拼了?我揮劍斬開纏繞的影霧,一步衝鋒到了鎮長身前,只要劍柄狠砸他一下,打斷施法,一切就還有機會。鎮長卻在濃黑的暗影里消散了身影,我只是打散一片殘影。鎮長並沒有閃開多遠,而我已經沒有能力發動第二次衝鋒了。失去了心火的加持,暗影輕易地抓住了我,來自心靈的寒冷、悲哀、絕望使我無法動彈。

  鎮長並沒有下殺招,只說:“僥倖贏了,你不該一心兩用。”說罷收了術,包括之前的重重瘴霧也一併收去。一座古典的小鎮就在眼前,有高聳的哥德式的教堂和廊柱裝飾的廣場,雅致的小院錯落散布周圍。還有幾位大膽的遺族居民探頭探腦地張望著,有的從門縫裡伸出眼睛,有的躲在陽台上用手舉著腦袋。

  “把你的騎士朋友交出來。”鎮長說。

  “可是你非要他做什麼?”我決意開個玩笑糊弄過去:“是看他壯壯的比較好吃嗎?”

  “是的,我們打算吃了他。”

  不是吧?我瞪大了眼睛。

  鎮長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時局不太平,那些聖光的狂信徒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打過來了。”

  “可是你們完全沒有必要捲入武裝衝突呀,只要躲進地下的墓穴深處,等忒妲和騎士團打完了再出來……就和以前一樣。”

  鎮長眼神的意思是說你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頓了一下,又說:“絕戶的狂信徒有了新花樣,每到一處就把光灌到土地里,死的活的都不得安寧。”

  “我明白了。”每位遺族身上只要能有一小塊肉體能與光元素共鳴,就能夠躲開淨化術的追蹤攻擊:“所以,你們需要一具聖騎士的肉體,不管死的活的都行,是吧?”

  於是我的冒險在這裡可能就要結束了,我只能把我的這身爛肉全部分給他們。我就地遣散了我的小夥伴們,還剩下花姐和應哥兒,兩個實在要好的捨不得,就用琥珀把他們暫時封裝起來,一起交給葛琳達。葛琳達沒有說什麼。我又朝韋恩點點頭,說他與光元素的交流大有進步。然後,我向光靈提出了要求,這一次它們痛快地答應了,光靈開始與我的爛肉共鳴,柔和而溫熱,竟然也不嫌刺痛了。

  鎮長招呼遺忘者們排隊,但沒有多少效果,一個看起來笨頭笨腦的傢伙搶著卸了我半隻胳膊,鎮長用手杖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每人只准拿一小塊!不要像個無腦的殭屍一樣!一個一個來,不要搶!”

  我的爛肉一下子被瓜分了大半,廣場外圍還有遺忘者零星聚攏過來,竟然有那麼多死鬼,完全不夠他們吃的樣子。我問鎮長怎麼辦,但不知哪個缺德的殭屍把我的肺扯走了一塊,說話漏風,怪聲怪氣的。我又怕鎮長還要打韋恩的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忽見身後金光一閃,光線的帷幕便從雲層的縫隙中降下,又唱著頌歌散成千百條纖細的光芒。韋恩?回頭只見韋恩如一座白熾的巨塔,光芒澎湃之處與烏雲的裂縫相連。他什麼時候學會的招數?一道光芒落在我的腦門上,心弦輕顫,與心中殘存的善意合唱。廣場上每個鎮民都領到了一束光。死人們生前多半也都是聖光教堂的信徒,在祝福術的引導下重新獲得了與光共鳴的能力,許多人依著舊時的禮儀,單膝跪下撫胸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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