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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虛映死後並沒有將佩劍歸於劍冢,而是著梁昆玉,交託聞訊來尋的李舟陽。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他從江淮東來,跑死了兩匹馬,尋著白羽鳥兒「八寶茶」,不顧眾將勸阻,一路衝出布防的鐵蒺藜,最後在襄陽城南郊外二十里處見到梁昆玉時的模樣。身前人著孝,回身雙手奉劍。

  ——「你終於來了。」

  「姬洛,你知道嗎?師公兩手空空,掌中根本沒有劍,可我知道,不是無劍,而是無形之劍!」李舟陽掌心向上,當即也做了個托呈的模樣。當年遲虛映問他授劍典選劍為何,他以此反問,對方只回道「手中無劍,心中已有劍」,原來並非隨口哄騙他,只是那樣的劍道與胸襟,在當時他根本沒悟出來。

  而現在回頭看,才知年少淺薄:「師父也從沒怪過我,臨死之前還心有惦念,想勸我回頭,可我卻辜負了他老人家。」

  姬洛嘆息,佩劍隨之自鳴,似為這天下第一劍客之死而戚戚:「劍之有形,便如世間桎梏,殺人奪命終究將自己困宥於原地,若要悟得大道,還需解劍,化劍無形,成劍於心。」

  「我想找回我的劍心,再不要活在仇恨之中。」李舟陽墜劍舟上,信誓旦旦。

  那樣煎熬痛苦的模樣,他在潼關見過一次,這輩子都不想再為仇恨活著。桓溫已死,前緣皆散,沒有統御之才的他,縱使復國,也不過是又一破滅的輪迴,不如放下過去,去走自己的大道。

  李舟陽道:「姬洛,我這一生,不幸中萬幸,生逢貴人,遇上了兩位好老師。」

  「其實能想明白,已是足夠,多的是人一輩子也不曉得想要做什麼,」舟子將好行到水曲拐彎處,姬洛便抱臂立在岸上,一邊答話,一邊等長舟擺尾,過後才又跟了上去,續道,「你可在苻融麾下?」

  李舟陽搖頭:「苻堅知我心傷,便令我率部留駐襄陽,這次我是秘密前來。」

  姬洛頷首,念及劍谷白事,忽想到另一要事:「我記得左飛春賭輸的那枚八風令還留待劍谷,日前我欲托書,既然你來了,可知在何人手中?」

  「在我這裡。」

  李舟陽便將當日奪令的混帳事簡要說了一遍,尤是唏噓,誰能想到早登大能的遲虛映會親身犯險並又喪於鐵蹄,若是攜於身畔,或許早落入敵人之手,縱使出事前將涼風令交託他人,但覆巢之下,劍谷齊出,誰都不牢靠,反倒是在李舟陽這兒,無人知曉。

  他既未當場交託,便說明此物不在身上,想來遲虛映的死令其不得不謹慎行事,姬洛遂向其詢問,順帶提了一提那八象生死陣。

  「好一個八風戰六星,你想集持令者之力破陣,我現今身份卻是無法為戰,屆時自會有人攜令而來。」李舟陽臉上露出笑意,與他有關的,無外乎白少缺和樓西嘉二人,姬洛身份昭之天下時,不需師昂遣人向滇南,相故衣已然派人修書。

  見姬洛一臉豁然,李舟陽知他已猜到來人,便也不再藏掖,將好壞一併析之:「六星不會齊出淝水,長安雖空虛,但依舊有人坐鎮,只怕還得有一場鏖戰,但願能趕得上。」

  「盡人力,聽天命。」姬洛並不為此掛懷,反倒學那謝太傅,越懸越要穩,寄希望於雪中送炭,不若做好眼前事,坐等那錦上添花。因而,他反倒安慰起李舟陽:「不要鬱結,三思而行可不是叫人每走一步,都要全全如意,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很多時候很多事,只是選擇,僅僅只是選擇。」

  待這話脫口而出,姬洛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也接受了這套說辭,不由搖頭,一笑泯之:「李舟陽,你定會成為絕世的劍客,超過劍谷五代七老。」

  就在兩人相視而笑之時,閒在一旁的男童插嘴,不大情願地嘟囔:「你們還要說到什麼時候?」

  「李舟陽,令郎可跟你一點不像。」姬洛故意調侃,待那少年欲要急聲辯解時,又立即改口,「生得比你好看。」

  「那是……」少年被他繞了進去,滿心歡喜應下,又覺察不對,忙改口,「錯了錯了,他怎麼可能是我爹,我倆是平輩的!」說著還掐著手指算,不過被李舟陽賞了個當頭暴栗:「他是我徒弟,這次來還有一事相托。」

  姬洛一臉凜然:「別,我可沒工夫帶孩子。」

  「誰要你帶!」那少年大聲吵嚷,「還有,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你徒弟,別以為我不知道,阿爺是你叔公,我才不要矮你一頭,高一頭還差……」

  本著不聽話揍兩頓就好的原則,李舟陽面無表情揪著人衣襟一提,直接拋上了岸:「如你所願。」

  姬洛扭頭,只見一道弧線過後,人摔在了草坑裡,當即搗了一窩,把水鴨子砸飛數隻。少年爬起來,帶著一身草根跑回岸邊,見舟子已從速遠去,氣得腮幫直打顫,跺腳連呼大名:「李舟陽!」

  李舟陽未應,甚而像甩脫了包袱一般,立在船頭一身輕鬆。姬洛扶額,悄悄撤退,身後卻有一道吃人的目光瞪了過來,他不由攤手:「我跟你可不是一輩的,要高我一頭可難,只能現趕著去投胎,興許能搶在前頭。」

  那少年被他的話驚到,本要發脾氣,但又不甘心憋了回去,撲上去揪著他袖子不放,一副誰也不能將他二人拆開的模樣:「我要跟著你。」

  「誰賴著誰是癩皮狗。」姬洛故意跟他對著幹。果然,那小子便鬆了手,很是硬氣地調頭跑,而後一聲「哎呦」,撲騰進蘆葦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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