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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關心。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在投機倒把呢,琢磨著做點生意。我眼下本錢少,急不來,不過已經聯繫的差不多了,等你放了暑假,正好給我當個小幫手。”許清明看著她認真的小表情,忍不住想笑,他喜歡她這樣生動的樣子。

  “不過這幾天吧,我是去給人幫忙了,山後村北邊那兒,不是有個小水庫嗎,裡頭野的加上放養,很多魚,這季節多雨,怕潮水上來把魚都沖走了,下大雨得守著,一個人守不過來,找了好幾個人呢。”

  “守水庫?那會不會很危險?”

  “不會,放心吧。不能把你二哥沖跑了的。”許清明笑,卻引得陸香穗撅起了嘴。

  “幫忙可以,這季節發水,水庫那地方,可得注意了。”陸香穗叮囑。

  “傻丫頭,你當我白幫忙呢,他們那個水庫,到這季節潮水一上來,上游溝河、塘子的魚往下沖,水庫的魚呢,也隨水往外跑,不攔就白白的沖跑到下遊了,泄水口攔在網裡的魚用大車拉,得想法子趕緊賣掉。這個季節魚臭的快,村里集體他們自己處理,也就分著各家吃了,魚一多,到鎮上擺攤也賣不動,臭了就全得扔掉,扔都得找地方扔,賣不了錢的。我跟他們村里約好了的,我幫他們把魚賣掉,錢呢,我抽成一部分。”

  陸香穗愣了愣,聽著他說這些很驚奇,她以為他只會養蜜蜂呢。想了想趕忙追問:

  “這大夏天的,魚用不了一天就臭,你能怎麼賣?”

  “我聯繫了縣城和周圍幾個鄉鎮的學校食堂,還有工廠和大單位的食堂,賣給他們。有魚吃,還便宜,總比他們吃青菜划得來。其實這就是個彎兒,繞過來就行了,那些工廠和學校的食堂吧,給管事的送兩包好煙,魚趁著新鮮給他送上門,魚又不貴,他還打著給工人、學生改善生活的名義呢,他就沒有個不願意的。”

  “二哥,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投機倒把的材料呀?那人家水庫里的魚,人家能願意啊?”陸香穗咬著筷子驚奇。

  “人家不像你這麼傻,那泄水口的魚,上游衝下來很多,不撈它就白白地衝到下游大河裡去了,那些魚一路搶著潮水,撈出來還不好放回去,很容易死。這麼一來,只要能賣錢,怎麼也比臭了扔掉強吧?”

  “原來你是要做賣魚的生意啊。還會拉關係送禮,看不出來,你還真狡猾。”陸香穗慧黠地笑著打趣他。

  許清明心說,上一世他漂泊流浪各地,走南闖北,還有什麼人情世故不明白的?

  “這就是暫時的,我臨時幫幫忙,掙點零錢給你花。”許清明笑得挺得意,看著她身上新買的衣裳,可比她原來那自家做的花布褂子洋氣好看多了,粉綠色的條紋小褂,穿在她身上有一種清新甜美的活力,這打扮,才像個小姑娘的樣子,他喜歡。

  “我其實這陣子呢,是打算要倒騰一批花生,弄得好了,咱倆不愁花錢,暑假後給你買個新的自行車騎。”

  “噫,你要販賣花生?怎麼販?往哪賣?”

  “吃你的吧,問題還真多,湯都要涼了。”許清明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再不趕緊的,你下午考試遲到了可別怪我。”

  “啊,你早不說,幾點啦?都怪你。”陸香穗慘叫,趕緊端起碗來喝湯。

  ☆、第24章

  幾天連陰雨,山鄉也變得水汪汪的了。許清明這幾天忙著幫山後村聯繫賣魚,常常是早晨出去,晚上回來,陸香穗便一個人騎車上學放學。好在考完了期末試,回家等兩天,返校發了家庭報告書,便宣布放暑假了。

  陸香穗把家庭報告書交給許清明的時候,忽然感覺有點彆扭加好笑——他現在居然是她的家長了。還好,他們學校都不怎麼開家長會,老師只會在哪個學生出了問題的時候找家長談話,還好她也不是問題學生。

  “嗯,還不錯。”許清明捏著成績單,端著架子,故意擺出一副大家長的派頭來,“不能驕傲,再接再厲。”說著,自己也失笑了,笑夠了,拍著她的頭說:“我說陸香穗同學,你這數學成績真不怎麼樣啊,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你考了八十六分,折合百分算也就七十分多一點。”

  “可我英語和語文都是我班最高分。我物理也很好,物理老師經常表揚我。”陸香穗抬著小下巴驕傲給他看。

  “偏科。嚴重偏科。”許清明點著手指頭給她下結論,“你再看看你這政治,差一點就不及格,政治老師還沒被你氣死?”

  陸香穗低頭偷笑。她政治能考及格就不錯啦,她就是記不住那麼多政治名詞,明明已經很努力去背了,可就是混成一團記不住,沒法子!

  之後幾天許清明繼續忙,陸香穗卻閒下來了。家裡沒有豬沒有雞,也沒有牲口要她割糙,一畝多的玉米好好地長在那兒,許清明才鋤過糙,也不用她管。澆澆菜掃掃地,洗洗衣裳看看書,陸香穗忽然有點不適應的感覺。

  小時候才四五歲,她就照看起兩個弟弟,再大一點便學著燒飯洗衣做家務,跟著大人干農活,都習慣了忙忙碌碌。打從來到許清明家,許清明不支派她幹活就算了,洗個衣服提個水,還跟她搶著干——她長這麼大,居然都沒這麼自在悠閒過。

  悠閒下來了,陸香穗開始找事做——幾天功夫,她擴大了院子裡的菜地,新種了兩畦蘿蔔,一畦小蔥,搭上了白扁豆的架子。現在她就嫌這菜地太小了,在院子裡呢,本來甚至算不得菜地,就是許清明挨著院牆種的兩行辣椒和幾棵白扁豆。陸香穗用樹枝靠著牆給扁豆搭了架子,讓扁豆順著架子往院牆上爬,節省了空間,把周圍的土地挖鬆了,種上她那些菜。

  剛來時陌生,現在這小院越來越有家的感覺了。

  “別種了,兩口人能吃多少菜?咱家再讓你這麼種下去,走路都插腳地方了,本來院子就小。”許清明這麼打趣她。陸香穗自己看看院子,的確沒太多地方了,那麼,轉移目標吧,她便又在西院牆外頭種了一排秋豆角。秋豆角好啊,秋天缺菜的時候正好吃,反正院牆外頭就是田野了,她挨著自家的院子種,別人也不能干涉。

  “等明年開春的時候,這院牆外頭就給它種上絲瓜和番瓜,院裡這塊小菜園,弄一畦韭菜,嗯,保證有足夠的菜吃了。”陸香穗點著小腦袋規劃她的“種菜大業。”

  “你到底能吃多少菜?種這種那,還上癮了。”許清明便忍不住笑她。陸香穗撇嘴,她這還不是閒的嗎,沒牲口給她伺候,沒地給她種,閒得慌。再說多種點菜,飯桌上豐富了,也不用再花錢買別的菜了。

  “吃不了怕什麼?吃不了,那扁豆能曬扁豆皮,豆角醃了也可口,正好留著冬天吃。”陸香穗都打算好了的。

  沒有花苗,有的話她還想種幾棵花呢,院子裡沒個花糙,感覺少了點什麼。

  “二哥,留心誰家有好看的月季花,明年春天你去剪幾根枝子來,插在泥土裡就能活。”

  “嗯,行啊。”

  “要是有木香花你也要一棵來,開花可好聞了,滿院子都香。”

  “行,明年開春我去給你找,行了吧?”

  許清明看著她笑。這個家,越來越像個家,她這個小女主人也越來越像那麼回事兒了。原來他一個人,干一天活回到家裡,冷冷清清的,一口飯都不想燒,現在他回到家,有可口的飯菜,有柔和的燈光,家裡有人等著他呢。

  除了在家看書種菜,陸香穗便不怎麼出門。她本來就內向,村里人都陌生,自己這“未過門小媳婦”的身份多少有些尷尬,出去遇見人也不好說話,正好躲在家裡懶得出去。

  偶爾許家大嫂會來跟她說說話,老姑奶也來過幾回。老姑奶來,基本上就是坐著嘮叨,自言自語似的,也不管她聽不聽回應沒回應,說夠了就挪著小腳回去了。家裡新烙的煎餅,或者做了不常做的飯菜,陸香穗便會給老姑奶端上一碗。

  說來也怪,一個村住著,她居然沒再見過她姐陸香葉,錢衛東就更沒遇到了。陸香穗對娘家人沒太深的感情,跟她姐一起長這麼大,原先倒還有幾分姐妹感情,然而許清明那些話她慢慢也想過,錢衛東讓她去幫著看孩子,她姐一句話都不說,分明也是樂見其成,只想著讓她幫忙看孩子減輕自家負擔了,想過她沒有?陸香穗沒怪陸香葉,可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心裡有數的。

  換言之,她姐沒再來看她,她在這許溝村到處都陌生呢,自然也不必跑去找她姐說話,許清明不喜歡,許清明疼她寵她,對她也沒別的要求,就要求她“聽話”,陸香穗不管從哪方面都不想違背他。再說,她如今也明白,兄弟姐妹這東西,就像是那樹上的樹杈,同根生的是不錯,但樹杈長得越大,也就分得越開,離的越遠了。

  只是,許清明的想法跟陸香穗的想法顯然還有差距。許清明心底深深地憎恨,自然是要老死不相往來,而陸香穗卻不會知道前世陸家和錢衛東那些無恥的事情。她的想法裡,姐和姐夫是自私了些,可畢竟也沒有什麼大仇怨,疏遠些也就是了,姐妹倆同村住著,也沒吵沒鬧的,如果在哪兒遇上了,總不能當作生人不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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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靜好。太陽已經偏西了,暑熱稍稍消退,陸香穗坐在堂屋門前,盤著腿,腿上放了個竹笊籬,捏著大針專心地串辣椒。兩口人吃飯,園裡結的辣椒便吃不完,很多都紅了,摘下來用針線穿過辣椒的蒂,穿成長長的大串,掛著容易晾乾,好收藏,吃起來也方便。

  聽到門響,陸香穗抬頭看見老姑奶一生不響地推門進來了。老姑奶來的次數多了,陸香穗便也習慣了這老太太的風格,要來就來,推門就進來了,要走就走,也不多跟你客氣一句。別人看來是“老來怪”,陸香穗琢磨,一方面是老人的性格,另外呢,這老太太沒旁的親人,孤老一個,本來就是靠著娘家侄子生活,如今她眼裡,許清明這個侄孫根本就是自己的家人,行為舉動便也十分隨意。

  陸香穗放下手裡穿了一半的辣椒,笑眯眯站了起來,也不開口打招呼,往前走了幾步去迎老姑奶。打招呼老姑奶她也聽不見,或者聽見了也不會回應你的。老姑奶走過來,陸香穗趕緊給她端了個板凳,老姑奶便坐下來開始絮叨。

  “穿辣椒呢你?清明不在家?”

  陸香穗笑著點頭。她不習慣趴在老姑奶耳邊大聲說話,所以每回老姑奶來,她差不多就是用“笑臉”、“點頭”、“搖頭”三種模式跟老姑奶交流,看起來跟演啞劇似的,不過還挺管用,反正老姑奶絮叨那些東家長西家短,她都不認識,也聽不到耳朵里去。

  “好好地穿。吶,家裡活學著干,當人家媳婦的就得手勤腳快。”老姑奶努努嘴,抬抬下巴指著她串起來的辣椒,“清明喜歡吃辣的,沒辣味他吃飯不香,還喜歡辣椒醬。小時候我給他做辣椒醬,給他做香椿鹵,卷煎餅,他最喜歡吃了。”

  “姑奶奶,辣椒醬怎麼做?鮮辣椒還是曬乾了的?”陸香穗趕忙問。她正好琢磨要自制一些醬菜、鹹菜呢,吃起來方便,早晨晚上當作吃粥、吃煎餅的小菜,也省的再炒菜了,慡口下飯,關鍵還省錢。

  在陸家節儉日子過慣了,陸香穗現在滿腦子都是要怎麼細水長流地把家裡的日子過好。一個人掙兩個人花,許清明不容易的,飯食上既要節省,還要吃的可口是不是?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香穗都沒用想,既然二哥他愛吃,那就先做辣椒醬好了。

  香椿鹵她會做,可家裡偏沒有香椿樹。辣椒醬的話,她以前在陸家只學著做過醃青辣椒,不過那個一般是要在秋天做。幾乎到下霜時候,最後收穫的秋辣椒不好保存,醃在小罈子裡頭,放進去鹽和醬油,配上花椒、生薑、八角和蒜瓣兒,咸辣脆生,很好吃的,醃的好的話能吃到過大年,冬季沒了鮮辣椒,醃的青辣椒倒成了稀罕物。眼下這季節現成的新鮮青辣椒,她臨時便沒打算醃製。

  陸香穗問了一遍,老姑奶沒反應,陸香穗一想,她這樣的平常音量,老太太哪裡聽得見啊,便站起身來,湊近老姑奶的耳朵,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同時還拿起手裡的紅辣椒比劃著名。

  “辣椒醬?嗯,我年輕時候,最會做這東西,旁人她做不好。”老姑奶瞅瞅陸香穗,似乎對她要學做辣椒醬的想法挺滿意,癟著沒牙的嘴說:“吶,我教你。”

  說干就干,陸香穗在老姑奶的指揮下,學著做起了鮮辣椒醬。她按著老姑奶的交代,一絲兒不敢馬虎。為什麼呢?老姑奶說了,這辣椒醬你要是做得好,裝瓶子裡能吃一年也不壞,要是做不好,過不了一陣子就壞掉了。

  鮮紅辣椒要帶著蒂洗,裡頭不能進生水;洗乾淨的辣椒要晾乾,也不能有生水;用來裝辣椒醬的罐頭瓶子也要洗淨晾乾,不能有生水。陸香穗明白了,一定不能沾生水,怪不得能存放那麼長時間不壞呢。

  然後,紅辣椒剁碎,蒜瓣兒剁碎,還有薑末兒,加上鹽、少少的白糖和……白酒。

  白酒?這東西他們家可沒有,二哥他不喝酒。

  “咱們家沒有酒,二哥從來不喝酒。”陸香穗看著菜板上準備好的一堆蒜蓉和剁碎的辣椒為難。

  老姑奶立刻揮揮手,叫她:“買去,小店有,好酒做出來才香。”

  買?陸香穗猶豫了一下,做辣椒醬只要那麼一點點白酒,為這個專門去買酒,家裡還沒人喝酒,不是浪費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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