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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無真本是以手心托著頭,換成了以手背托頭,「難道我叫你『禿驢』,你會比較開心嗎?」

  空華淡然道:「我有頭髮。」

  「只要是和尚,就是禿驢。」應無真輕聲一笑。

  空華不再與應無真說話,閉上了眼睛。

  「大師,佛者,和尚,禿驢……」應無真一聲聲騷擾著空華,「……空華。」

  當他喊出空華的名字,他意識到他好像是第一次這麼叫這個人。而且他的語氣,竟然聽起來很溫柔。

  ……

  第二天,應無真醒來的時候,感到了一陣寒意。

  他下了床,從窗戶向外望去,外面竟是下了一場大雪,而他昨夜一點感覺都沒有,在空華身邊居然睡得那麼熟,如果空華想殺他呢?他到底什麼時候,對空華卸下了防備。

  空華也睜開了眼睛,「下雪了。」

  兩人走出了木屋,外面已變作一片銀白世界,地上是厚厚的積雪,樹木也裹上了銀裝,甚至被厚雪壓彎了枝條。

  應無真問:「下雪天,應該做什麼嗎?」

  空華答:「寺中下雪的時候,與平時無異。」

  兩人說話間,口中吐出白霧。

  「真是沒有情趣。」應無真一揮衣袖,雪地中就出現了一張石桌和兩個石椅。

  石桌之上,放著一個小火爐,爐上有一壺酒,旁邊有兩個酒杯。

  應無真走了過去,在石椅上坐下。他嗅著酒香,神情陶醉。

  空華也過去了,在應無真對面坐下。

  應無真看著對面的空華,肌膚瑩潤,仿佛散發著淡淡的光暈,至美又至聖。他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空華倒了一杯酒,「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我不飲酒。」空華搖了搖頭。

  「此情此景,怎能無酒作伴,你真的不喝嗎?」應無真微笑道。

  「我不飲酒。」空華又說了一遍。

  應無真舉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湊過去,吻住了空華。

  空華猝不及防,竟是把這一口酒吞了下去。

  應無真坐回原位,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喝嗎?」

  「你!」空華想要把這一口酒吐出來,可哪裡還吐得出。

  應無真拿起酒杯,卻不喝,在手中轉動了一下,「或許是有美人的芳唇為伴,這一口酒,竟是勝過以前我喝過的所有的酒。」

  空華冷下了臉,「應無真,你越界了。」

  「我們之間的界限是你定的,那麼只有你越過去,才叫越界,我越過去,不叫越界,因為對我來說,這個界限根本不存在。」應無真喝了一口酒。

  「你總是有許多的歪理。」空華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然而那份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唇上。

  「我說的話,都是金玉良言,只是世人不愛聽罷了。」應無真看著酒杯說。

  「你太輕狂了。」空華冷漠之中,又透著無奈。

  應無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空華站了起來,「今日,我恐怕不能奉陪了。」

  「請便。」應無真放下酒杯。

  空華走入了木屋之中,只留給應無真一個清冷的背影。

  酒壺裡的酒還剩了大半,不過應無真卻沒有喝的心思了,但他仍在笑,開始聲音很低,漸漸大聲起來。空曠的山頂,都迴蕩著他的笑聲。

  ……

  到了晚上,打坐的空華,忽然聽到了「嘭嘭」的聲音。

  他走出木屋,便看到一朵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五光十色,璀璨奪目。

  應無真走到空華的身後,輕聲道:「喜歡嗎?」

  空華沒有說話,只看著煙花。

  應無真自顧自地說:「之前我和你看煙火的時候,我就在想,煙花,不就是空華嗎?於是,我就命人準備了這場煙花。」

  空華終於開口道:「我的名字,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應無真輕笑道。

  空華垂眸道:「用此思惟,辨於佛境,猶如空華,復結空果。」

  應無真低聲道:「其實比起你的法號,我更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我同你說過,我以前的名字,我已經不記得了。」空華淡然道。

  「那真不公平,你知道我以前叫應頤真,我卻不知道你以前叫什麼。」應無真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笑著的,眼神卻很複雜。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空華頓了頓,「你應無真,也不是一個沉溺過去的人。」

  應無真看向煙花,說:「煙花雖美,卻轉瞬即逝。凡人的性命也是一樣,不過短短百年。我等修真者,雖然追求長生大道,卻罕有人能夠飛升成仙,多是死在了求仙的半途。」

  兩人靜靜地看著煙花,流光溢彩,耀人眼目。

  突然,一把刀刺向了空華的後心。

  空華感覺心口一痛,他低下頭,看到一截雪亮的刀鋒,從他的身體中透出,「原來七天……已經到了……」

  若是旁人受了這麼一刀,恐怕已經死了,但他修為高深,竟是沒有馬上死去——這一場他和應無真的七日之約,終究是他輸了。

  應無真在空華的耳邊說:「為什麼,明明是我刺穿了你的心,我的心卻會痛呢?」

  他感覺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占據了他的心臟。這是他自出生以來,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滋味。冷血冷性的應無真,也會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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