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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南君愣愣地望著昏迷過去的蕭慎思,眼見他面容逐漸由紅轉白,眼見他雙手垂落於地,忽然覺得這世上自己再無一個親人,再無一個愛惜自己之人,茫茫大地,芸芸眾生,又有何人會喚自己一聲‘小墨’,又有何人會暖暖牽住自己的手?難道真的想要他死嗎?他現在真的倒於自己劍下,為何自己會是這樣的心痛?為何會象想起父王母妃時一樣痛苦?

  他猛地沖了過去,跪落於地,將蕭慎思緊緊抱入懷中,痛呼道:“哥哥!你別死,你醒過來,是小墨錯了,你別丟下小墨啊!”

  眼淚奪眶而出,滴濕了他的皇袍,他抬起頭來,淚眼朦朧中找到靳然身影,嘶聲呼道:“快傳軍醫,快啊!”

  紀州城,郡守府內。

  思月郡主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蕭慎思,木然無語,她早知兒子心意,也早料到他會做出如此選擇,她能說什麼呢?這個兒子,心意一定,是任何人都無法勸解的。

  蕭慎思輕吟一聲,雙手微微動彈,慢慢睜開雙眼,眾人大喜,齊齊圍了過來,清南君搶前兩步,輕聲喚道:“哥哥!”

  蕭慎思眼神迷濛,掃過眾人,目光停留在清南君臉上,似是想起了什麼,喘道:“這是在哪裡?”

  清南君垂下頭來:“你放心,我已經命大軍退回蘇郡,只是等你醒來,我就會隨燕谷主前往仁州,你也不用以死相還,你,我,終究還是兄弟。”

  蕭慎思怔怔聽著,望著清南君的眼神漸漸溫柔:“謝謝你,小墨,哥哥欠你的太多了。”

  他掙扎著坐起來,撫上胸前傷口,輕咳起來:“好象傷得也不嚴重,小墨,燕谷主,我和你們一起上路,即刻去仁州吧。”

  “不,你傷得這麼嚴重,軍醫說你得靜養,怎麼還能去仁州?!”

  “小墨,既然你放過我這條殘命,既然你還讓我多活幾日,我又怎能不去仁州,那裡有我的二弟和三妹,我怎能不去?!”蕭慎思喘氣輕笑道。

  公孫懷玉聽他此話,再也控制不住,跑出房去,立於廊下,依住木窗,低聲哭泣。

  一雙白淨的手悄悄遞過來一方絲巾,溫柔的聲音輕輕道:“快別哭了,你哭的樣子可沒有罵人的樣子漂亮。”

  公孫懷玉愣了一下,接過絲巾,拭去臉上淚水,轉過頭去:“不用你假惺惺的充好人。”

  靳然呆呆望著她的側影,一股熱血上涌,忽然長揖道:“公孫小姐,靳某不才,求公孫小姐仁州事了,能回王都來,讓靳某今生今世,日日都能聽到小姐的責罵。”

  公孫懷玉張大嘴來,半天無法言語,靳然已踏入房去。

  清南君見他進來,收起面上悲戚之色,正容問道:“都安排好了嗎?”

  “是,陛下,都已經拔營回蘇郡了,僅餘先鋒營一萬將士仍駐紮在紀州城外。”

  清南君默然片刻,望向坐於一旁的思月郡主,站起身來,跪於她的面前,思月郡主忙伸手將他挽了起來,驚道:“小墨,你不用這樣。”

  清南君執住她雙手:“姑姑,小墨願隨哥哥去仁州,讓他安心解那邊的戰局,求姑姑去王都,替小墨監國。”說著他從懷中取出錦布包著的玉璽,遞至思月郡主手中。

  思月郡主凝望著他的俊容,依稀看到昔日那個神采飛揚、俊秀如柳的兄長,她伸手撫上清南君面頰:“謝謝你,小墨!你放心,姑姑定會替你守好這片江山,你哥哥他,也定會護著你平安歸來!”

  清南君側頭向靳然道:“靳司尉,傳朕旨意,即日起由思月郡主監國,一切政事由其決斷,如朕親臨,你和諸臣當用心輔佐,不得疏怠。”

  “臣遵旨!”靳然躬身答道。

  白霜遍地,黃葉紛飛,寒星依稀,殘月如鉤。

  燕皇立於仁州郡守府院內,負手望著夜空,清雋的面容略帶悵惘。

  腳步聲響起,一名武將跪稟:“啟稟陛下,探子回報,天朝皇帝和太后親征大軍已快到寒楓澗了。”

  燕皇輕輕地‘嗯’了一聲,武將躬腰悄悄退了出去。

  寒風拂上面頰,燕皇仰起頭來,遙望東南方向,低低嘆道:“若華,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他深邃的眼中隱有傷痛,唇角略略顫抖:“若華,只要你肯見我,肯聽我解釋,肯與君兒說明身世,你就是要我奉上整個燕國,又有何妨?!”

  “你挑起兩國戰爭,我就配合於你,你引我前來仁州,我也來了,你想我替你名正言順的除了天朝小皇帝,我也辦得到。只求你願意見我,你的心愿,我都會一一替你達成,替慶氏復仇,本也是我劍谷之人應當去做的啊!”

  “若華,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了,你怎麼那麼傻,你要奪這天下,我替你去奪就是,又何苦入那深宮,又何苦強逼君兒?這麼多年,你到底是怎樣過來的?你到底吃了多少苦?當年我欺瞞於你,是我對不住你,只求你能見我,讓我將那個秘密說出來,再死在你的手上,也是心甘了!”

  “若華,我等著你,等著你的下一步安排,我會配合你的,我找了你二十年,終於能夠見到你了,終於能夠為你做一點事情,就讓我們合力為慶氏將這天下奪回來吧!”

  寒楓澗山高林密,澗深溝橫,無數道小溝小溪匯集到山脈之中,成為一道深河,河邊高峰聳立,絕壁陡峭,峰間遍生紅楓,初冬季節,寒霜將片片楓葉染成銀白一片,襯著峰下河澗急流,別是一番美景,故被人稱之為“寒楓澗”。

  此處地形複雜,地勢陡峭,又是由北至南官道必經之處,故天朝大軍退出仁州後,便在此處築起重重防線,準備和燕軍在此決一死戰。眾將士們仁州一役敗得不明不白,自是憋足了勁要在這處扳回來,卻不料燕軍攻克仁州後,卻一直按兵不動,實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日號鼓齊吹,禮炮聲響,靈帝和太后親率大軍終趕到了寒楓澗,聽聞皇帝和太后都親來前線,各營將士無不深受鼓舞,群情激動,恨不得那燕軍即刻攻過來或是己方即刻攻到仁州城去才好,也好體現自己一片為國效力,為君效命之忠心。

  中軍大帳內,皇帝端坐案前,太后坐於帷後,聽著前線大將喬慶德和陸卓影匯報戰況,皇帝面容肅穆,卻是不停用手搓揉著腹部。他身邊所立侍衛也是個個面容萎靡,精神不振。

  待得喬陸二人退出帳外,皇帝終撐不住伏於案上,嘆道:“母后,兒臣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一切由您決斷吧!”

  林太后自帷後轉了出來,玉容冷淡,輕哼道:“皇上怎麼這麼沒出息?也是從小太嬌生慣養了,出了京城便鬧肚子,這般水土不服,拖至現在才到達寒楓澗。你將來又如何服眾,如何立下文治武功?!”

  皇帝皺眉道:“母后,不光是兒臣一人如此啊,您看看,侍衛們,禁軍們大都如此,看來這些人也是在京城待得太久了,可不能光說兒臣一人無用。”他又輕笑道:“幸好這燕軍也沒發動攻擊嘛,算是來得不遲。”

  林太后錦袖輕拂,皇帝忙站起身來,扶她在案後坐下,有氣無力地道:“母后,現在也總算是趕到寒楓澗了,這燕軍一直按兵不動,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我軍又該如何行事,還請母后示下。”

  林太后端詳著皇帝面容,眸中閃過一絲憎惡,冷聲道:“皇上,既然是御駕親征,你自當立下一些戰功,方顯你聖武天子本色,待過幾日你身體大好,你可願意親率大軍與燕軍交戰?你不會是怕了上戰場,才裝病的吧?!”

  皇帝被她一激,少年好勝心性發作,暫時忘記了腹內不適,挺直身軀急道:“母后,您是最了解兒臣的,兒臣怎會是貪生怕死之人,兒臣時時想著能親率大軍,踏平燕賊呢。母后您安排吧,不要當兒臣是皇帝,就當是一名武將好了,兒臣任您驅使!”

  林太后緩緩點頭:“那好,那母后就要做出統一部署了,皇上儘快養好身體,準備上戰場吧!”

  帳中一角,林歸遠假扮的韓童立於陰影之中,默默地盯著二人,眼中痛苦之色愈加濃重。

  北風颳了多日,雪終於落下來了,這場初雪,先是夾著凍雨,而後是細細的雪粒,待過得一夜,便成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卻也不甚大,僅將寒楓澗鋪成一片薄薄的白色,少了幾分凝重,倒是多了一些詩情畫意。

  燕皇白裘素袍,神情似是有些疲倦,但又似是有些興奮,他輕策坐騎,在幾十名侍衛的簇擁下沿著尚未被冰封的寒楓澗主溪向南行進。

  眾侍衛望著他清冷的身影,均是心中暗暗訝異:這位至高無上的君王為何此刻顯得如此蕭瑟與寂寥?為何他要僅帶這數十人孤身冒險?為何他置正被天朝軍隊力攻的仁州城於不顧呢?

  只是眾人知他武功蓋世,又素日服他威嚴,無一人敢勸阻於他,也無一人敢來詢問於他,都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後,馬蹄踏破薄雪,緩緩向南行去。

  燕皇任雪花拂上自己面容,他左手撫上胸前,感受著那封最後的信箋,輕嘲道:燕行濤啊燕行濤,這一日終於來了,二十年的尋找和等待終於有了結果了,為何你會是如此意興索然?你在怕什麼呢?不是早就想好任她千刀萬剮的嗎?到底在怕什麼呢?

  眼見到了一處岔路口,燕皇眉頭輕皺,勒住了馬韁,身後一侍衛忙趕了上來,道:“陛下,左邊過了這座木橋是去往絕情崖的,那是一處絕崖,右邊的是去往青梅谷,天朝軍隊大營現正駐紮在青梅谷。”

  燕皇望向左首密林之後的絕壁高崖,輕嘆道:“若華啊若華,你約我到這絕情崖頂相會,難道你就真能做到絕情嗎?當日之深情,你讓我如何能絕?!”

  白影輕飄,掠上木橋,眾侍衛忙紛紛下馬,見木橋狹窄,皇上又顯是要去往那高崖之上,遂都棄下馬匹,跟上燕皇,踏過木橋。

  燕皇白裘飄飄,向崖底林中小路行去,堪堪到得密林之前,一陣勁風颳來,隱含檀香,他眉頭輕跳,心中暗嘆:若華,你又何苦將他們請出來呢?你難道不知,我的性命是隨時都可交予你的嗎?

  眾侍衛見他停下腳步,忙在他身後立住,抬頭望去,只見寒風輕雪中,三位老僧緩緩步出密林來。

  仁州城下,數萬天朝士兵發聲吶喊,架起雲梯,向仁州城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天朝皇帝策馬立於大軍之中,看著將士們奮力攻城,十分興奮,躍躍欲試,終究也明白天子不宜以身涉險,強自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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