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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的門在深夜的寂靜中‘吱呀’關上,轉過幾條街道,見再無旁人,蕭慎思和清洛停下了腳步。

  跟在後面的孟鳴風凝望著身前這個林維岳,感覺十分奇怪,不知為何竟會是這個宿敵將自己放出,上前道:“林相國,你---”

  蕭慎思轉過來跪於孟鳴風身前,磕下頭去,道:“思兒拜見父親大人!”

  聽他聲音,血衣衛們一陣歡呼,擁上前來,將他團團圍住,幾個好動之人便欲上前揪下他的假須。

  孟鳴風眼泛淚花,將蕭慎思扶起,顫聲問道:“你母親呢?”

  見眾人激動,清洛忙上前向孟鳴風行禮道:“伯父,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院中一下湧入數十人,頓時擠得滿滿當當,小魚兒卻極是興奮,跟在解宗秀身後替一眾血衣衛送上乾淨衣裳,清洛跟林歸遠較久,醫術也學得幾分,自是忙著替有傷在身的兄弟們敷藥療傷。

  她手上動作不停,卻也用心聽著室內動靜,不知怎麼回事,她越來越是擔心蕭慎思,總覺得他沉默的外表之後是某種無言的決心,讓她萬分不安。

  室內,蕭慎思跪於父母身前,將諸事一一向孟鳴風講述,孟鳴風緊緊握著思月郡主的手,一刻都沒有放開,只是聽蕭慎思講起在星池峰所聞時才略顯激動,嘆道:“原來祖師爺當年被害真相竟是這樣!”

  蕭慎思聽言大驚,抬頭問道:“父親,您是---”

  “唉,思兒,為父現在也不瞞你,為父出身來歷,當年未來得及向你母親坦白,以致鑄下大錯,悔恨不已。”孟鳴風望向思月郡主,眼中充滿愧疚之情,思月回望著他,輕拍著他的手背,他心中略略舒緩,道:“現在看來,當年那段歷史恩怨中各方人馬都已匯齊,思兒你可覺得還少了哪一方?”

  蕭慎思略略思忖,驚疑道:“莫非父親您竟是璇璣老人這一脈?”

  “正是,我與你舒世伯皆是拜在璇璣門下學藝。唉,自當年祖師爺含恨歸去之後,璇璣門便日漸式微,祖師爺的諸多絕學也沒有流傳下來。我是一個孤兒,自幼便被師父收養,你舒世伯則是世家子弟,機緣巧合成為我的師兄,但他沒有學多久便下山了,我則在璇璣山上長到二十歲,師父歸山後我才下山遊歷。”

  “由於當年祖師爺遺體是由秦紫辰送歸,秦紫辰只告訴祖師爺的弟子,說是龍千海謀害師父的,但其中來由和細節卻均未講述。所以璇璣門世代相傳要查清這樁疑案。奈何劍谷之人歸隱,龍氏王族勢大,一直到我師父這代都未能如願。”

  “師父死後,我便下山遊歷,到青國時自然也想順便查一查這樁歷史舊案,所以才會到王宮附近察探地形,好入宮暗查,所以,也才會在王宮之外適時救了你的母親。”

  “由於璇璣門與龍氏一族有仇,所以在得知你母親真實身份之後我便無法講出自己的來歷,給你母親留下的也是一個假的地址,唉,誰料竟鑄成大錯,令你母親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令郡王一家------”講到此處,縱是老練如他,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蕭慎思和思月郡主聽得目瞪口呆,兩母子均未想到蕭睿方竟是璇璣門下,當年之所以能湊巧救下思月郡主也是因為那段歷史恩怨,此時此刻,蕭慎思更覺天意難測,冥冥中自有那雙命運之手,撥動著眾生的輪迴。

  他跪前兩步,將頭埋入父母手中,低聲道:“父親,母親,舅舅一家大仇已報,現在也到了解決歷史恩怨的時候,這是天意註定,思兒要去平定與青國的戰事,但這必須要去面對小墨,到底該如何抉擇,請父親母親做主示下。”

  蕭睿方與思月郡主對望良久,思月微微地點了一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蕭睿方輕嘆道:“思兒,我入獄之前就曾讓血衣衛們傳話給你,一切自有天定,一切也取決於人心,你先審清自己心意,再作決定。不過,我現在觀你,應當已審清了自己的心意,作出了決定。”

  蕭慎思聞言沉默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

  思月郡主掉下淚來,俯身將他拉起:“思兒,你想去做的事就去做吧,母親也要陪你一起去見小墨,若是能說動他,當再好不過,若是不能說動,母親陪你一起還他就是。”

  蕭慎思語調滯澀:“母親,思兒不孝,還要連累於您。”

  他從懷中掏出太后御印奉給蕭睿方道:“父親,這是太后御印,林維岳已被廢去武功,囚在太妃宮中,京中一切就由父親、太妃和舒世伯出面穩定了,思兒已和舒世伯講定,他擅長模仿他人筆跡,就由他冒充林維岳筆跡,再加蓋上這太后御印,穩住地方上的太后一黨和林士武的勢力,思兒則要帶著兵符和母親趕往紀州了。”

  “寒楓澗那裡,只要二弟能護住皇上,又及時出現在燕皇面前,戰事應當能夠迅速平息,明日三妹便會帶著我們左相府原來的部分人馬趕往寒楓澗,也會隨時傳回那處的消息,請父親適時決斷,平定局勢。”

  他再次跪倒於父母身前,磕頭道:“請父親母親原諒思兒不孝!”

  秋末冬初的黎明十分寒冷,濃濃的寒霧更是讓人感到透骨的冰涼。

  京城南門,幾名守衛們打著呵欠,有氣無力地打開城門,正在相互抱怨著自己的勞碌命之時,蹄聲如雷,數十騎人馬從長街盡頭疾馳而來。

  一名守衛正待上前詢問,另一名眼尖的早已瞧出那些人身著的是宮中侍衛服飾,忙將同伴拉住:“這是宮中的侍衛大哥,大清早的,你可是不想活了。”

  話音未落,數十騎已如狂風一般席捲而過。

  大霧瀰漫,蕭慎思的眉間發梢逐漸凝上一層寒霧,眼見到了西去的官道路口,他勒住馬韁,撥轉馬頭,眾騎紛紛在他身側停了下來。

  清洛靜靜地與他對望,心中說不出的空蕩蕩的難受,漆黑的眼眸中透出不盡的溫柔和不舍。

  蕭慎思喉頭髮干,一時說不出話,眾人也是默默策馬立於一旁。

  清洛身前的小魚兒忽然向思月郡主伸出手喚道:“婆婆!”

  清脆的童音讓蕭慎思回過神來,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收起心中所有的眷戀和不舍,朗笑道:“三妹,一直以來我們三人是並肩作戰,這次我們各司其職,各自作戰,還是希望能夠所向無敵,大計得成,再度聚首。”

  清洛微笑道:“那是自然,大哥,我和二哥在寒楓澗等你,你和伯母多多保重。”她不欲蕭慎思感覺到自己的悲戚之意,笑容都變得有些僵硬。

  蕭慎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將她此刻的輕柔永遠鐫刻在心間,這一眼,便似經歷了萬水千山,跨過了無垠的歲月。他終狠下心來,撥轉馬頭,清喝一聲,帶著思月郡主和一眾血衣衛向西疾馳而去。

  小魚兒見思月郡主遠去,不停喚道:“婆婆,婆婆!”

  清洛悵然望著蕭慎思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迷霧之中,只覺心中眼中霧氣騰騰,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馬鈴聲響起,似離歌吹揚,如同靜水驚石,激起層層波瀾,清洛眼角終掉下淚來。

  解宗秀策騎至清洛身邊停下,嬌聲喚道:“姐姐!”迅即發現她在哭泣,忙道:“姐姐,你別傷心,蕭哥哥一定會趕回來的!”

  清洛拭去眼角淚珠,見解宗秀孤身一人,問道:“妹妹,你怎麼出城來了?現在局勢不穩,你得多帶些人,多加小心才是。”

  解宗秀傲然一笑:“姐姐,雖說我武功及不上你,但自保應當沒問題的,不然我也沒有膽量帶著母親離開皇宮。再說了,我現在可是想和你一起去寒楓澗呢。”

  “那怎麼行?很危險的,妹妹快回去,太妃娘娘會擔心的。”清洛急道。

  解宗秀望著西北方向的漫天大霧,明眸生輝,悠悠說道:“姐姐,你不知道,自幼我便嚮往著這外面的世界,嚮往那縱情暢意的江湖生活,縱是知道江湖險惡,戰場無情,但我還是想要去親身經歷和體會,更何況,你和皇帝哥哥都是我的至親,這種時刻,我怎能獨善其身?!”

  “姐姐,那日聽蕭哥哥講述你的事情,我不知多羨慕你,你們三人結義,同生共死,有那麼盪氣迴腸的往事。我的人生又是如此的蒼白空洞,如果這次再不隨你去寒楓澗,只怕我會後悔終生的。”

  清洛知她心意,不再相勸,也是遙望西北,幽幽嘆道:“妹妹,我現在倒寧願回到在靖南山,和爹娘幼弟快樂生活的日子。”

  解宗秀卻沒聽清她這句話,璨然一笑,迎上寒風,張開雙臂,放聲呼道:“快意江湖省人世,拈花一笑萬山橫!江湖,我解宗秀來了!”

  寒風中,她的呼聲遠遠的傳了出去,又瞬間被濃霧吞沒。

  蕭慎思和思月郡主帶著血衣衛們日夜兼程,行得極快,沿途經過各地驛站時出示兵部文書,不停換下疲勞的坐騎,這一日終趕到了紀州。

  這時已入冬季,萬物蕭條,紀州城內外灰濛濛一片,蕭慎思一路行來,見紀州城內外行人漸少,戰爭氣氛濃厚,便知清南君已率大軍逼近了紀州。

  一行人由東門出示兵部文書打馬入城,直奔郡守府衙。聽說蕭大將軍奉旨前來,紀州郡守步文童和副將朱琰如聞大赦,迎出府門。

  在大廳坐定,蕭慎思出示天子虎符,步文童和朱琰忙下跪細稟軍情,蕭慎思聽著,只覺十分棘手。

  據探子剛傳回來的消息,此次清南君竟是率十五萬大軍北上,一路攻克蘇郡、姜郡、文州、段州,現在其先頭部隊已到了紀州南面約六百里處,所向披靡,行進速度極快,而紀州城加上附近三州的守軍總共不到五萬之數,朝廷調過來的三萬兵馬則至今未到,紀州城又非天險之城,城牆還十分破舊,只怕很難抵住青國這十五萬精兵的猛攻。

  蕭慎思得父親早年訓育,對全國各地山形地理頗為了解,他在案上搬動各物細細演練,總覺要守住紀州防線頗為困難,他曾在南疆軍中呆過數日,知他們十分驍勇善戰,又剛經歷過國內內戰的洗禮,紀州這五萬閒散慣了的軍隊實在不是他們的敵手。

  直到夜色深沉,他仍沒有想到什麼能抵住青軍的良策,在郡守府後院內長久地徘徊。

  思月郡主知他煩憂,見室內有張古琴,十指輕捻,如雨聲淅瀝,清泉叮咚,蕭慎思頓覺心頭一靜,感激地望向母親。

  一曲清新空靈的《靜夜雨荷》奏完,思月郡主面容靜斂,力貫指尖,如劍鋒劃破長空,巨浪拍上青崖,豪情頓出,殺機漸生,蕭慎思漸漸熱血沸騰,如同回到戰場,精神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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