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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淵流城這三個字像一個虛幻的希望,支撐著他們的最後一口氣。如果這個希望破滅了,將會有無數同他們一樣遭遇的難民,在絕望中餓死。

  徒步十幾天後,昭立一家人,終於活著看見了淵流城的城牆。

  彼時正逢日落,堅實高大的城牆聳立在夕陽下,被鮮血和霜雪洗禮成滄桑的鐵灰色,衛隊的士兵們昂首挺胸,軍容整肅,不斷在城頭和城門來回巡邏。

  數不清的帳篷在城牆下林立層疊,人群攢動,大量的流民在木頭搭建的回型陣中緩慢且有序的流動,哭聲、笑聲、吆喝聲交織成熱鬧的交響曲,迴蕩在上空。

  人們臉上的神色顯而易見的生動起來,不再是一路行來的麻木不仁,瑰麗的霞光給他們披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仿佛脆生了新的希望。

  傳言竟然是真的!

  昭立又驚又喜,趕緊帶著家人想找個帳篷取暖,他們的手腳都凍僵了,手背上全是凍瘡。

  對登記人員交代來歷和身份後,對方挨個塞了一個寫著名字的小木牌,掛在他們脖子上,順著執勤民兵的指示,帶他們去了一個最為厚實的帳篷。

  很快,昭立一行人遇到了攔截,對方要強行帶走昭立的妹妹們,這下可把大家嚇壞了。

  昭立張開雙手死死護住幾個妹妹,像個護崽的老母雞,說什麼也不讓妹妹離開自己的視線。

  最後還是兩個頭頂包著布巾的婦人出面,告訴昭立,這是要「男女分浴」,帶他們去洗澡換新衣服,以免身上攜帶了什麼不乾淨的毒,釀成瘟疫,在難民營傳染。

  什麼?還給他們洗澡?用熱水?

  昭立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直到幾個剛從「澡堂」出來的女流民,證實了婦人的話,且保證裡面沒有男人,昭立才略略鬆口氣。

  一行人匆匆洗淨了身上的髒污和風霜,換了嶄新的棉衣,還被強制性剪掉了髒得結團的頭髮,神清氣爽地走出來時,忽然恍如隔世。

  接下來,民兵帶著他們去另外一個帳篷吃飯,幾人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今日一整天,也不過在清早時吃了幾個爛野果而已。

  昭立暗想,能有些饢餅或者稀粥,哪怕一人分著吃幾口,也能將就。

  沒想到,甫一進帳篷,滿滿的麥香就鑽進了他們的鼻子,他們竟然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小碗麥粥!

  勺子插在粥碗裡,能豎直不倒。

  他們迫不及待的捧著粥碗開始狼吞虎咽,粥里除了麥還有青稞,撒了幾粒鹽,飢餓的恐懼下,白粥也能吃的津津有味,連碗底都舔了個遍。

  看著弟妹們滿足的神情,昭立捧著熱騰騰的粥碗,喉頭仿佛哽咽了一口熱氣,鼻子酸脹,幾乎熱淚盈眶,直到此刻,他才有種從孤魂野鬼重生為人的感覺。

  直到被人收走碗勺,昭立的眼睛都戀戀不捨地黏在他們身上,但他知道,已經不可能奢求更多。

  一行人來到居住的帳篷,這裡也是男女分住的,聽說曾有心懷鬼退的地痞,偷偷潛入女性居住的帳篷欲行不軌,被民兵當場逮住。

  第二天就掛在了處刑架上,被氣憤的難民用石頭生生砸死。

  昭立帶著弟弟們進入帳篷,溫暖的熱氣撲面而來,碳爐里燃著蜂窩煤,他們家也用過,據說是從淵流城傳到南濟城去的,只不過價格貴了好幾倍。

  床鋪是十人並排的大鋪蓋,下面是紅磚壘成的,摸上去十分溫暖舒適。

  昭立被一波又一波的驚喜砸暈了頭,放鬆了身體縮進被褥里,連日來的飢勞苦困折磨著他,他很快就累得眼皮打架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淵流城的掌權者,要對他們這些難民這麼好,如果有幸見到對方,他願意付出一切,報答今夕再造之恩。

  ※※※

  翌日,一清早,昭立就被執勤民兵的大喇叭喊醒了。

  帳篷外搭了一排整齊的小攤,每個攤位上一塊木板,用炭筆寫著粗大的字:醫生、老師、工匠、農民、商人、民夫等等。

  昭立一愣,原來是招工的。

  沒想到,這淵流城不是打算拿他們這些流民充作苦力,只要有一技之長,就給分配工作,哪怕是力氣活,也能找到合適的崗位。

  令昭立更驚訝的是,待遇還相當豐厚,比南濟城優渥得多。

  昭立越來越好奇,淵流城的掌權者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願意花費這麼多功夫和金幣,用在這些「賤民」身上。

  昭立一一看過每個攤位的工種與待遇,最後在招收教師的攤位前停下。

  他躊躇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弟妹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如今卻要央求著別人,做一個地位低下的教書匠。

  「這位先生,你識字嗎?」教師攤位的民兵已經閒了大半日了,跟醫生攤位一樣,冷冷清清。

  這年頭,百分之九十九的流民都是不識字的,更別說有專業的學識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樣貌英俊的傢伙,民兵立刻熱情地迎上來,用看寶貝的眼神端詳昭立。

  唉,愁啊,上頭天天催,說主祭大人正籌建學校呢,要讓全城的適齡孩子都念書識字,可是老師卻不夠,全城平民裡頭,識字的都是稀有物種,哪兒哪兒都缺人手。

  昭立聽到這口土裡土氣的外鄉音,矜持地點點頭:「我識字,我還有弟弟妹妹,也都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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