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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醉慢條斯理地逗弄著那隻小鴨子:「我還以為是哪個暗戀我,急於獻身的侍女呢,沒想到,竟然是……」

  他意味深長地嘖嘖兩聲。

  這傢伙果然是故意看他笑話,沈輕澤臉一黑,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可要叫閣下失望了。」

  「失望?」顏醉挑了挑眉梢,「不不,我一點也不失望。」

  他目光順著對方腰線下移,卻被升騰的白霧遮住了,又長長哦了一聲:「其實還是有點失望。」

  沈輕澤:「……」

  他仿佛聽見一根弦,終於在對方鍥而不捨的反覆撥弄下斷裂的聲音。

  沈輕澤深深吸氣,捏起一隻拳頭,顏醉見他動作,十分配合地往後縮了縮,嘴裡依舊笑吟吟的:「主祭大人有話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沈輕澤緩緩眯起眼,一言不發,掄起拳頭,一拳砸向平靜的水面!

  池水驟然掀起半人高的大浪,氣勢洶洶朝顏醉撲去——

  轉瞬間,堂堂城主大人被溫熱的浴水劈頭蓋臉潑下,一顆腦袋被濕潤的長髮蓋得密不透風,宛如一隻逆了毛的烏雞,撅在水面上。

  水流沖刷過他的額發,水簾一般淌過面門,兩側絲絲縷縷碎發,黏濕服帖著臉頰。

  有晶瑩的水珠順著發梢滴落,一點點在細長的鎖骨凹陷處積蓄。

  既滑稽,又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性感。

  良久,顏醉默默抹一把臉,琥珀色的眼眸幽幽望過來,泛著濕潤的水光,他半咬住下唇,竟隱隱有種一言難盡的委屈:「我的鴨子……」

  沈輕澤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隻木竹小鴨子已經水浪推著浮了老遠,隱沒在滿室白霧之中,瞧不見了。

  沈輕澤被對方埋怨的小眼神逗得啼笑皆非,非但沒有半點歉意,反而忍不住從胸口溢出一聲惡劣又暢快的大笑。

  他撈過最後一件衣服,施施然穿上,就欲揚長而去。

  「主祭大人留步。」顏醉慢吞吞擰乾吸飽了水的長髮,撩至耳後,「你弄沒了我的鴨子,不如留下陪我說說話。何況你就這樣出去,門口的侍從見了,還不知怎麼傳呢。」

  沈輕澤這會兒也不急著走了,乾脆拖了把椅子,坐在壁爐邊烘烤衣服。

  「城主大人有何指教?」

  「你喚我的名字好了,一口一個大人,聽著多生分。」顏醉慢悠悠淌水過來,兩隻白皙的胳膊趴在池壁邊緣,下巴枕上去,偏著腦袋看他。

  沈輕澤不置可否,只將手裡的披肩翻了個面,繼續烤火。

  「你剛才笑得好像很開心……我很少見你笑,你總是冷著臉,仿佛別人都欠你錢。」

  常年一邊泡澡一邊跟鴨子聊天的顏醉,面對沈輕澤這個大活人,即便對方不言不語不回應,也能自顧自聊下去,還興致勃勃。

  「為什麼呢?」

  「因為。」沈輕澤出乎意料地轉過頭來回了他一句,眼神譴責,「你是真的欠我錢。」

  顏醉:「……」

  這傢伙還惦記著呢!

  「給你給你。」

  沈輕澤餘光瞥見一塊金色的東西筆直朝自己飛來,下意識伸手一撈,觸手溫潤,鱗紋清晰,火光映照下,光華流轉,又是那塊龍鱗玉。

  「你不是要贖回去嗎?又給我這玩意幹嘛?」

  顏醉聳了聳肩:「如你所見,我們淵流城可窮了,每一塊金幣都恨不得掰成兩瓣用。我思前想後,還是拿它抵押給你。」

  「窮?」沈輕澤挑了挑眉,眼珠微微轉動,環視浴室一周,「窮還蓋這麼奢華的浴室?」

  顏醉笑容淡了,有些意興闌珊:「這是我父親在時修的,那時,風調雨順,獸奴也未曾來劫掠,其他的貴族和官員們都服從他,時局不像眼下這樣艱難……」

  沈輕澤淡淡道:「時局艱難,你還有閒心來享受?」

  顏醉將盛酒的托盤拉過身側,又滿滿斟上一杯,懶洋洋道:「我已經幾天沒合過眼了。」

  沈輕澤這才注意到,對方眼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還有那酒,並不是晚宴上的葡萄酒,而是用來提神的藥酒。

  沈輕澤將手裡烘熱的衣服放下,輕聲開口:「還有棘手的事?」

  「千頭萬緒。」

  沈輕澤微微一默,須臾,道:「上次你說的打造刀劍鎧甲的事,是用來跟叛徒火拼的?」

  「不,對付這群烏合之眾,用不著多費心思。我只是擔心,獸奴會再來……他們的祭巫只是被我傷了,又沒死。」

  顏醉眯著眼,眼神迷離,沈輕澤與之對視時,卻總覺得那裡藏著一觸即燃的鋒芒。

  他話鋒一轉:「你在晚宴上誇下海口,說有法子讓城裡平民安然渡過冬天,真的還是假的?」

  沈輕澤頷首:「真的。」

  顏醉凝視他:「你準備怎麼做?我聽說你在城郊的村子購置了一百畝田地。都是些貧瘠的荒地,難道你真的有神仙之術?但是就算你能種出莊稼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長了。」

  沈輕澤雙手托起衣擺前襟,面朝爐火輕輕抖動,漆黑的眼瞳映出兩點雀躍的火光:「這個冬天自然是指望不上,不過,我可以買糧。」

  顏醉蹙眉:「伯格說,明珠城打壓我們出產的原礦石,賣我們高價糧,這件事我派人查過,是真的。財政捉襟見肘,已經沒那麼多錢買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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