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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合頓時委屈道:“是你叫我靜養的,我就在這兒靜養還不成嗎?”

  杜雲飛還是不說話,採取沉默眼神攻勢。

  蘇合不屈不饒地與他對視了半分鐘,突然一把抓過毯子將自己兜頭裹住,滾到了床角邊裝死不再動彈。

  杜雲飛這下沒轍了,只能拿起一本書,轉身關燈出了門。

  他原本準備到樓下大廳里坐一會兒,可才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客廳里隱約傳來段鯨和林幼清的聲音。想起他們兩個晚餐時的確提起過,晚上要商量點兒正經事,杜雲飛轉身折回了樓上。

  空置的房間還有很多,但裡頭並沒有可供坐臥的家具。杜雲飛稍稍猶豫了一下,向左轉身。

  蘇合的房間並沒有上鎖,很輕易就被推開了。

  與其他幾個人的臥室有所不同,蘇合的房間還兼具著培育種苗的功能。原本高低鋪上頭的那塊床板被改造成了一個三層的木架,上頭擺滿了正在培育中的種子。

  杜雲飛對植物沒興趣,徑直走到床邊掀開蚊帳。

  床鋪很乾淨整齊,這似乎與蘇合本人的氣質不太相襯。保險套扎的枕頭邊上,也擺著一本大部頭的書籍。拿起來一看,當然是植物學專著,側面貼滿了各種便簽紙條。

  整天被迫面對著蘇合各種不正經的表現,杜雲飛差點兒忘記了他還是一個植物學學者。事實上,他們幾個人之所以能夠“偏安一隅”,很大程度上也是託了蘇合的福。

  杜雲飛隨手翻了幾頁,看見頁眉頁腳上密匝匝地寫滿了筆記。平心而論,蘇合的字很好看,很有些眉飛色舞的感覺,這點倒是與他本人契合上了。

  翻著翻著,從書頁裡頭掉出了一張便箋紙。上頭卻不是筆記,而是一張塗鴉。

  杜雲飛曾經見過蘇合畫畫,在一本專門的素描本上,畫得是那株發生了變異的石蒜花。也許是為了忠實記錄變異植株的情況,蘇合的畫風嚴謹規矩,稱得上是一絲不苟。

  然而眼前的這幅塗鴉……老實說,杜雲飛甚至懷疑是不是蘇合的作品。

  印滿了橫道的便箋紙上,用藍色原子筆畫著一隻貓、一隻狗,還有六個歪歪扭扭的人。

  最左邊,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乍看之下像是一家三口,但仔細看三個都是男人。

  中部,是一個手拿魚叉、頭上長角、背後長尾巴的“惡魔”;惡魔身邊站著一個背後帶著翅膀的“小天使”。

  看到這裡,杜雲飛已經明白了,蘇合畫得是佛光島上的這一大家子人。那麼站在最右邊角落裡的應該就是……

  他立刻將視線轉移過去,只見那個小人脖子上掛著個捕夢網,黑著一張臉,嘴角往下彎成了半圓形,明擺著的不高興。

  杜雲飛啞然。原來蘇合眼裡的他,一直都是這樣不苟言笑的模樣。

  回頭想想倒仿佛還真是這樣——自從在酒吧里那次糟糕的相遇之後,他與蘇合之間始終處於微妙的僵持狀態。雖然僵持的距離越來越近,很多原本不該發生的事也都稀里糊塗的發生了,但每當面對著蘇合,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會板起臉來不假辭色。

  這樣真的合適麼?畢竟蘇合也是人,幾次碰壁之後應該也會感覺到氣餒。

  記得段鯨曾經說起過,蘇合不會接近對自己沒有好感的人。那麼如果有一天,蘇合真的被打擊到了,他會不會真的頭也不回地離去?

  想到這裡,杜雲飛不禁開始反省,剛才那一個“滾”字,是不是說得有點過分了。

  杜雲飛剛想到這裡,只聽走廊那邊傳來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串足音。

  杜雲飛愣了愣,身體卻比理智更快做出反應,扭頭往床上一躺,開始裝睡。

  就在他詫異自己為何如此不淡定的時候,門開了。

  推門的人當然是蘇合。發現自己房間裡居然亮著燈,他首先輕“咦”了一聲,然後才發現床上的杜雲飛。

  杜雲飛閉著眼睛,聽見一陣腳步聲朝床邊走來。他看不見蘇合的臉,但能夠感覺到蘇合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俯下身來。

  這傢伙又要幹什麼,杜雲飛知道自己猜不到,便也不去思索。幾秒鐘後,他聽見蘇合的呼吸聲出現在了自己耳邊。

  “這次可是你搶了我的床。”

  說完這句話,蘇合伸手戳了戳杜雲飛的嘴角。力道不大,杜雲飛自然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真是睡不醒。”

  蘇合似乎滿意,終於收回手指,又拿起了枕邊那本厚厚的植物學專著。

  “晚安。”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慢慢走遠。房頂的大燈被關上了,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足音最終消失在走廊上。

  杜雲飛重新睜眼,房間裡已經重歸於黑暗。只有窗台上幾縷透亮的月光,薄如蟬翼,卻又動人心弦。

  ————

  此後的整整一周,蘇合不得不在杜雲飛的監督下靜養。田地里的事移交給了呂如藍和海臣去打理。杜雲飛則暫時擔負起這一周的伙食。

  儘管嘴上依舊沒什麼甜言蜜語,但杜雲飛顯然對蘇合的健康十分上心。一天三頓主食、兩餐點心,變著法子地做好吃的。幾天下來,跟著一起享受的段星澤胖了三斤;就連蘇合都不禁惶恐起來,如果再被杜雲飛這樣豢養個一兩周,玉樹臨風的自己恐怕就會徹底變成一個球。

  時間很快進入了五月的第二周,植物園的生活迎來了第一次小小的豐收。

  蘇合之前採收覆盆子的那塊小山坡,其實是果木植物區。春末夏初,今年的第一波水果大軍已經成熟。本地小櫻桃、汁多水甜的白沙枇杷、隱藏在灌木叢中的桑葚、又香又軟的黃杏和飽滿艷紅的油桃。雨林溫室里,早熟的芒果也可以零星開始採摘。

  除了這些常見的水果之外,園區和溫室里還有許多不常見的植物也開始掛果。檸檬成熟已有一段時間,大花紫玉盤的果實好像一串帶籽的小香蕉,口感綿軟芳香四溢;各式各樣的榕果掛滿了枝幹;蓮霧、人心果也在成熟,還有稀有的神秘果,別處很難品嘗得到。

  本著不可浪費的原則,除去留下一部分給鳥類和野生動物之外,蘇合儘可能地採摘這些水果。摘回來的果實一時無法消耗完畢,本周當值內務的呂如藍就會使出渾身解數將它們保存起來。

  一部分送去冷凍室里急凍,一部分拿去做果醬。其中蘋果榕的果實最為特別,除了製作果醬之外,中心的果膠還可以用來製作果凍。

  就在他們盡情享受自然恩賜的時候,老天的臉卻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立夏過後,五月中旬的北歐下了一場大雪,南極洲的無線電台消失了兩個,馬拉西亞的馮說今年雨水特別多,加拿大南部出現霜凍,美國北方的倖存者開始抱怨作物歉收。

  雖然氣候的改變目前還沒有給佛光島帶來太大影響,但是今年無夏幾乎已成定局,冬季或許也會提前到來。

  不祥的預感催生出了憂患意識。與此同時,五月中旬,惱人的雨水捲土重來。

  整整一周的時間天色陰沉,衣物和食物在角落裡靜靜地發霉。每個人仿佛都患上了季節性的抑鬱症,臉上看不見笑容,心裡的負能量則開始咕嘟咕嘟地發酵。

  一次晚餐過後,段鯨找到林幼清,冷不丁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根據朱一心的說法,這個月底會有一趟航班在s市機場停留。那個機場就在海邊,我在考慮要不要把小星送去青海。”

  林幼清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青海……為什麼?”

  段鯨答道:“他年紀太小,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座島上。如果我們老了、死了,他一個人該怎麼辦?他應該回歸社會,到人多的地方去,還可以繼續接受教育,對他的成長也有幫助。”

  “……所以你打算讓小星一個人去,還是陪他一起走?”

  段鯨嘆息:“你說呢?幼清,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林幼清也沉默了片刻:“我們現在面對的,是會在人群里迅速蔓延的喪屍病毒。你覺得青海那邊比這裡更安全?”

  段鯨坦誠搖頭:“不確定,我只是覺得留在島上並非長久之計。”

  林幼清又問:“如果我們都離開,萬一島上的電站和設備發生故障該怎麼辦?”

  “也許可以遙控指導蘇合進行搶修操作。也許……可以說服他們跟我們一起走。”

  林幼清苦笑:“你真覺得蘇合捨得離開這裡?”

  “老實說,真不覺得。”段鯨也跟著苦笑:“他不走,呂如藍也跟著不走。杜醫生和海臣應該也不會走……我感覺我在製造不安定因素。”

  “那你自己呢?你想要去青海,還是留在島上。”

  “……”段鯨欲言又止,轉而嘆息。

  像是聽懂了他的心聲,林幼清沉吟片刻,給出一個折中的主意。

  “星澤也懂事了,應該給他一些選擇的權力。離月底還有一周,也許你可以先問問他的意見。”

  第二天上午,趁著當值內務的機會,段鯨與林幼清找來段星澤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可是一聽說要被帶去青海,段星澤就立刻斬釘截鐵表示了反對。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段鯨自己也並不願意拋下一干兄弟朋友。既然兒子不願意,他便也決定就此揭過。

  可段鯨卻怎麼都沒想到,又過了一天,段星澤忽然從別墅里失蹤了。

  第57章 不可能的可能

  第一個發現段星澤失蹤的人,是林幼清。

  那是中午十一點三十分。到了吃中飯的時候,外出工作的大人們陸續歸來,可是本該留在別墅里學習的小朋友卻不見了蹤影。

  這段時間,因為確認了植物園內沒有危險,段鯨的確稍稍放鬆了對於兒子的約束。但是段星澤平日裡乖巧懂事,從不添亂。就算偶爾單獨外出,也肯定會和大人打好招呼,並且拿上手台。

  然而這一次,屬於他的手台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就連聽課的電腦軟體也處於暫停狀態。段星澤就像是中途離開,去廚房喝了一杯水,卻再沒有回來。

  從天台到地下室,段鯨找遍了別墅的每一個角落,又將範圍擴大到花園。還是呂如藍提醒了一句:“阿貓阿狗也不見了。”

  海臣為阿狗在院子裡造了一個狗屋,阿貓則在一樓大廳里擁有竹籃做的窩。平日裡每到飯點兒,它倆總是比人還準時地蹲守在餐桌邊上。然而段星澤一消失,這倆也跟著沒了影兒。

  著急歸著急,但段鯨還不至於亂了陣腳。幸虧這些天他和林幼清已經陸續完成了工地監控器的遷移改造工作。他立刻查看監控,希冀能夠發現兒子的下落。

  安裝在植物園大門口和通往海灘的必經之路上的監控器都在正常地運作。回溯影像記錄,這幾個小時中都沒有拍攝到段星澤的影蹤。這至少說明了孩子應該還在島上。

  段鯨接著調取其他幾處監控,總算是有了一點收穫——安裝在月餅路上的監控顯示:一個小時之前,段星澤由西向東從路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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