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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丹丹突然把枕頭抓起來狠狠地砸向張浩天,哭喊道:“你給我滾,滾出去……”接著,鋼筆、書本、剪刀接二連三地砸在張浩天身上。

  張浩天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像是被釘子釘在了那裡,又像是被水泥澆築在了地上,任憑那些東西飛過來砸在自己身上。他希望那些東西再硬一些、重一些、尖一些,最好能劃破自己的皮膚,切開自己的血管,刺破自己的胸膛,讓血流出來才好……

  又過了幾天,旅遊局傳來消息,說他們派去的人還是沒有找到徐致遠,經過研究,他們認定徐致遠已經犧牲,準備明天就給他開追悼會。

  徐致遠死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逝去了,像隕落的星辰一樣無聲無息。王雪梅、宋建華、徐致遠,失去、失去、再失去!張浩天的心靈再添一塊新傷!他痛苦地抱著頭,再次陷入深深的傷痛中。十年,經歷了那麼的的痛苦和挫折,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一次次流淚一次次擦乾。現在,就要告別這塊揮灑青春的土地,就要離開這塊有過歡笑有過痛苦的地方,沒有想到還要失去、還要流血、還要死亡!老天爺,這是為什麼?

  張浩天站在窗前,看著沒有星光的夜空,再一次苦苦思索死亡對人生的意義。他想起徐致遠最後一次對自己說過的話:過去的生活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現在不輕飄飄了,現在太沉重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是用自己的生命書寫人生重重的一筆啊!

  是失去了、是痛苦了,是落淚了。可這又算什麼呢?苦難、痛苦、犧牲是我們追尋夢想的道路上必然要遇到的風景!西藏的十年蹉跎歲月是對心靈最徹底的洗禮,也是人生最嚴酷的歷練,既有迷茫和挫折,也有憧憬和嚮往,更有超越和突破。正是在這兩情感的交織和成長變化中,我們的人生才得到升華,生命的寬度和深度才不斷擴展,人生也因此變得更加燦爛輝煌!我們事情了,也獲得了,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勇敢、更加不可戰勝!十年的心路歷程,徘徊過、痛苦過、失落過,但是,從來沒有退卻過、屈服過、後悔過!因為夢想始終在那裡,信念不可動搖!

  田笑雨走進來,小心地看著張浩天。發現他表情平淡、釋然。眼裡是堅定和坦然。是再一次“克服了”、“戰勝了”、“超越了”?田笑雨輕輕拍拍他的肩頭,說:“我剛從旅遊局回來,他們已經把追悼會現場布置好了。我們再去看看丹丹吧?”

  “我知道自己沒有錯,可是還是無法面對她的眼睛!”張浩天這個念頭一閃,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下,但緊接著又站起來,說:“我必須面對她的眼睛!”

  田笑雨看見他不是故作堅強和勇敢,是真正站起來了。她說:“你……”

  張浩天覺得是死亡這把刀一次次把自己無情剖開,才清清楚楚看到一個真真切切的自己,也正是這一次次的超越,才戰勝了自己,征服了自己。他說:“到今天我才懂得,當初追逐的夢想已經不是一個具體的目標了,它是一種心態,一種精神,一個能真正看清自己的一面鏡子,敢於直面內心才是真正的成功,只不過這次,我徹底做到了!”

  田笑雨驚喜地看著他,他眼中的篤定和堅韌再一次深深吸引著自己。這麼多年,被他吸引、被他感染、被他打動的正是他的這份執著、堅持和始終如一的追求。他沒有參雜半點雜念的信仰、堅定的信念和坦蕩的人生態度,讓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閃耀動人的光環,時刻吸引自己緊緊跟隨。

  張浩天說:“如果這次需要我倒下,我一樣義無反顧!”

  田笑雨淚水盈盈,說:“我知道你是這麼想的!”

  他們走進楊丹丹的家,看見楊丹丹坐在書桌前,握住“一刀兩斷”的小刀發呆。蓉蓉見他們進來,走過來靠在田笑雨的身邊,說:“乾媽,我想要爸爸!”田笑雨一陣哽咽,一句話也沒說轉過身落下淚來。

  張浩天把蓉蓉拉過來,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說:“以後,我和乾媽的家也是你的家!”

  蓉蓉點點頭,摸摸肚子,說:“乾爹,我餓 !”

  張浩天立刻放下蓉蓉,點起火下了一鍋麵。他給蓉蓉盛了一碗,又讓田笑雨給楊丹丹端過去一碗。

  楊丹丹捏著小刀不鬆手。田笑雨想取走她手中的小刀,可她抓得更緊了。田笑雨說:“丹丹,想開些!”

  楊丹丹像沒有聽見一樣,毫無反應。

  蓉蓉吃完了,張浩天把碗洗了,又把楊丹丹的面熱了一遍,端給她,說:“丹丹,你還要為孩子想想,你這個樣子,蓉蓉怎麼辦?”見她還不說話,又說:“要不,這兩天我們先把蓉蓉帶走,我送他上學?”

  楊丹丹還是沉默不語。桌上的小鬧鐘“滴滴答答”像刀子在扎每個人的心。張浩天看時間不早了,給蓉蓉收拾好書包,說:“笑雨,你留下來陪陪丹丹,我帶蓉蓉回去!”

  田笑雨點點頭,把他們送到門邊。

  張浩天回頭對楊丹丹說:“丹丹,我走了,明天……”明天就是徐致遠的追悼會,他不知道怎麼說,正準備開門,卻看見徐致遠推門進來。張浩天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蓉蓉已經掙脫開他的手撲到徐致遠懷裡,喊起來:“爸爸、爸爸!”

  楊丹丹猛一轉身,看見徐致遠一愣,然後趴在桌上大哭起來。

  田笑雨捂住嘴差點叫出聲來,拍著楊丹丹的背,說:“致遠回來了,致遠回來了!”

  張浩天把徐致遠背上的東西取下來放在桌上,問:“怎麼回事,單位都要給你開追悼會了!”

  徐致遠笑道:“我猜就是這個結果!”然後,走到楊丹丹跟前,拉起她的手說:“我回來了,就不要哭了!”

  楊丹丹還是淚流不止,不斷抽泣。

  徐致遠說:“你哭我也哭啊!”

  楊丹丹這才止住哭聲,一個勁捶徐致遠的背,說:“你就是要成心折磨我們啊!

  徐致遠說:”stay or to go我的回答是go!馬上go!”

  蓉蓉也拉住媽媽的手,說:“go!馬上go!”

  張浩天感到一直壓在心頭的石頭終於搬開了,敞開胸懷深吸了一口氣,說:“致遠,說說你是怎麼死裡逃生的?”

  徐致遠這才慢慢講起他九死一生的經過。

  原來,他在托林寺傷口感染加劇,扶住佛塔慢慢站起來,突然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僧人的臥房裡。幾個年輕的僧人看見他終於醒了,圍在他身旁叫起來,個個慈目善眼地看著他,其中一個僧人正用酥油茶兌制的糌粑糊糊餵他。他們說是小狗把他們從屋裡拖出來,帶他們找到他的。

  徐致遠看見小狗在床邊轉來轉去,對他搖頭擺尾。他掙扎著坐起來,看見自己受傷的腿已經包紮好。他抬抬腿,雖然很沉但疼痛明顯緩解了不少。他想下床,僧人們齊聲勸阻他。一個頗為英俊的僧人從床邊拿起他的筆記本,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我們看了你在本上記的東西,我們很高興你能為西藏想這麼多,做這麼多。菩薩會保佑你早日康復的。”隨後他們齊聲念了一些什麼。徐致遠雖然聽不懂,但知道這是在為自己祈求平安健康。他感激地看著他們,說:“我要儘快回去,把這一路發現的問題,補救整改措施和建議反饋給有關部門。”他想站起來,可幾雙大手一齊把他按回到床上。就這樣,他在寺院整整躺了半個多月,等腿傷痊癒了才回到了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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