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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塞佩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眼中的笑意卻又明顯增加了不少。他忽然拉起那位小少爺的手腕,讓他的指尖從西裝衣領里探進,撫上那光滑的絲綢襯裡。澤維爾被那種略帶體溫的,柔軟的觸感攪得頭腦發昏。然後他的手指,摸到了那位顧問先生西裝內袋裡的砂糖和奶油。

  那位顧問先生依舊抓著他的手腕,並把衣袋裡的東西拿到了澤維爾面前,他俯身吻了吻那位小少爺的指腹,然後用義大利語緩緩說道:

  「小可愛,叔叔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興趣』?」

  雖然他的語調相當曖昧,他的聲音也相當柔情,但那雙灰綠色眼睛裡有的僅僅只是惡意。朱塞佩鬆開那位小少爺的手腕,從紙袋裡拿出燻肉三明治和沾了淡奶油的,有些燙手的鬆餅。八月才剛剛開始,天氣一點也沒有要涼下來的意思。而在沒日沒夜的工作以後,儘管房間裡的冷氣一直開在最大功率,卻也無論是誰都吃不下這種油膩滾燙的東西。

  澤維爾忽然有些頭痛,因為他已經看見那位顧問先生伸過來的纖長手指,以及那纖長手指間夾著的,香氣濃烈的食物。在從前,這位顧問先生絕不會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畢竟他要掩藏自己的本意,不能讓澤維爾發現他的真心。但他現在已經獲得了那位小少爺的特許,或者說,他已經獲得了自己的特許。他有恃無恐,願意用全部手段去取悅他的愛人,讓他的目光僅停留於自己。

  但很不幸,朱塞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年齡,更沒有意識到自己從前的斑斑劣跡。他實在對那位小少爺調戲了太多次,以至於澤維爾對大部分的招數都產生了免疫,甚至可以毫不猶豫的,作出一些同樣沒品的反擊。而以朱塞佩那樣一位三十六歲的大叔,無論表現得多麼溫柔或者親昵,都終究無法與可愛的小姐比擬。

  那位小少爺從心底里,對此了解得非常明白,也贊成這種無可辯駁的事情。但他似乎是擁有另一套思維的,並且在那套思維里,邏輯和理智都顯得那樣不堪一擊。這種可怕的思維,讓朱塞佩看起來燦爛得好像恆星,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言一語,都仿佛上帝指尖輕微震顫的傳遞。他的笑容是可親的,他的眉眼是溫存的,甚至就連那雙源源不斷的,生產著刻毒話語的嘴唇,都帶有某種致命的甜蜜。

  澤維爾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也沒有任何救贖的餘地。他是那樣痴迷著他的顧問先生,正如那位顧問先生,或許也同樣懷抱著無可救藥的感情。雖然朱塞佩極少將自己的想法提起,甚至連那些告白的話語裡都帶有一點似有若無的惡意。可是,以他那飄蕩隨意的秉性,或許那簡短告白里零散的真誠,就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勇氣。

  澤維爾感激這種勇氣,是它給生活以光明。

  所以,就算那位顧問先生手裡的三明治多麼令他厭惡,他也絕對不能狠下心來拒絕朱塞佩的好意。他仰起腦袋,就著朱塞佩遞給他的姿勢,把那點油膩焦香的食物咬在了嘴裡。他一邊咀嚼著東西,一邊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和資料,然後含混不清的說道:

  「我實在搞不懂,這些信件究竟有什麼意義。或許麗娜不過是找到了一些沒用的廢紙,一些無聊的東西。雖然信紙上面沒有任何署名,這很可疑,但說到底也解釋不了問題。我們不如讓一切的方向再次回到『大花園』上面,去調查一下艾伯特的其他關係。見鬼,我們可能看漏了一些信息。」

  「親愛的,你不能輕易放棄。要知道,我從前在查帳的時候,可是沒日沒夜清算了整整三年的生意。誠然,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需要運氣,也有很多困難能夠依靠幸運來躲避。然而當我們運氣耗盡的時候,當我們處在誰都有的,倒霉的時候,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澤維爾,上帝見證你的一言一行。」

  朱塞佩這樣說著,有些無奈的挑了挑眉。他從旁邊搬來一把實木座椅,然後肩膀挨著肩膀的,坐到了那位小少爺的附近。他把紙袋裡的三明治拿出來,然後用一種甚至來不及看清的速度,塞進了自己嘴裡。那位顧問先生原本從來不會做出這種毫無禮儀的行徑,可在唐巴羅內去世以後,繁忙的工作壓得他喘不過氣。熬夜早起對他來說也已經成為了生活的鐵律,甚至就連他那本來有些挑剔的胃口,都因毫無選擇而變得來者不拒。朱塞佩甚至學會了從前他最不能接受的,邊走邊吃的本事。他可以一邊嚼著三明治,一邊在盧卡遞上來的報告書上指指劃劃,作出各種無論巨細的批示。

  而眼下的情況,究其原因還是來源於麗娜的書信。那位可憐的,艾伯特的遺孀,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到了一點沒頭沒腦的廢紙,並試圖以此向朱塞佩換取信任與友誼。在從前,麗娜絕對不會向朱塞佩表示任何的好意,畢竟這位顧問先生奪走了她丈夫的生命,讓她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老人。可也就是這位顧問先生,向她提出了分割艾伯特財產的決議。不出意外的話,她可以從中分得幾萬美元的利益,這讓她不得不拋棄了從前的仇恨,轉而發誓為朱塞佩效力。

  很奇妙的,這位顧問先生既一手造成了她的不幸,也向她的生活提供了一點微薄的願景。這或許就是黑手黨的做法,或許就是那位顧問先生的本領。他可以團結一些奇妙的人物,不論仇恨,不論感情,只為利益而奔走,只為金錢而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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