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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丫頭真是不會看人臉色說話!

  滿兒哭笑不得。「別提你阿瑪了,我要說的是,就算弘普娶了夫人,想給他做側夫人的依然多得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娘說過,那種事為人妻子不得干涉……」

  「暫停!」滿兒有點頭痛,但仍耐心的抬起手來請她別再說那種會讓人想踢她一腳的話。「既然你是嫁到我家來,有些事你娘說的不算,得我說了才算,懂嗎?至於是哪些事,我會一樣樣慢慢告訴你,但在目前來講,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不管是誰,包括太后在內,跟你提起給弘普娶側夫人的事,你都不能同意……」

  「咦?」翠袖錯愕的傻著臉。「我不能?」

  「廢話,當然不能,」滿兒重重地說。「不過你也不好拒絕,所以你必須把一切都推到弘普身上。」

  「推到……夫君身上?」翠袖不知所措的低喃。

  「對,把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如果……」

  滿兒開始認真「教導」翠袖如何做一個狡猾又jian詐的妻子,每一個可能碰上的狀況都一一分析給她聽,告訴她如何應對,如何把對方的問題再扔回去給對方,可憐的翠袖愈聽愈無助、愈聽愈惶恐。

  為什麼額娘說的跟娘說的差這麼多呢?

  娘說男人娶妾是天經地義的事,女人不可以反對;額娘卻說打死也不能讓自己的男人娶妾。

  她,到底該聽誰的呢?

  大金川的仗還在打,沒完沒了,乾隆終於不耐煩了,又改派協辦大學士傅恆前往金川督師,結果,金日才剛自新疆回京不到三天,又被踢回四川。因為……

  「保證這場仗可以結束了?」

  金日目瞪口呆,乾隆笑吟吟的拍拍他的肩。

  「沒錯,交給你了,堂弟。」

  金日扭頭看看自己被拍的肩,再轉回去瞅著乾隆。「您在跟微臣逗悶子麼,皇上?微臣又不是神威大將軍,也沒打過仗,您把這爛攤子扔給我,是存心讓臣灰頭上臉麼?」阿瑪愛打仗殺人,他可不愛。

  「你沒問題的。」乾隆依然笑咪咪的回到案後坐下,繼續批他的奏章。

  「可是,皇上……」

  「沒其它事了,你跪安吧!」

  「……他大爺的!」

  「你說什麼?」

  「沒,微臣遵旨。」

  貝子爺的寢室內,金日蹲在床前,一臉哭兮兮的捧著翠袖的大西瓜。

  「可惡!可惡!明明知道十二月你就要生了,還讓我去大金川打仗!」

  「打仗?」翠袖眨巴著眼兒。「你是說,像阿瑪那樣『打仗』嗎?」

  「不然還能怎麼打?」金日咕噥。「我又不懂衝鋒陷陣。」

  「那麼,當年阿瑪救了我爹一回,」翠袖呢喃。「這回,也請夫君你在我爹不幸陣亡之前結束這場戰爭,好嗎?」

  金日仰起大眼兒凝住她,嘆氣。「好吧!」

  「謝謝!」翠袖喜悅得主動俯下紅唇去親了他一下。

  「那我把鐵保和何倫泰留下來……」

  「不要!」他還沒說完,她就大聲反對。「我在這裡又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你是要去打仗,你才需要他們!」

  「我不需要……」

  「你需要!」翠袖難得如此堅持。「府里很安全,又有其它侍衛,阿瑪,額娘都在隔壁王府里,我不需要,你才需要!」

  金日蹙起秀氣的眉。「可是……」

  她掩住他的唇,眸中流露出無盡央求。「算我求你,不要讓人家擔心嘛!」

  金日凝視她片刻,又嘆氣。

  「我帶他們去。」

  於是,十一月初三日,金日跟著傅恆的大軍出發了,一心盼望能在孩子出世之前趕回來。萬萬沒想到僅僅十天後,他的孩子竟然…… 雖然一直很擔心宋巧佳的狀況不知如何,但金日慎重警告過她,宋巧佳的事只能靠她自己解決,別人硬插上一腳只會讓情況更混亂,所以翠袖始終不敢去探聽宋巧佳的情形。

  不過金日說得也對,只要宋巧佳沒來找她,就表示宋巧佳的情形還不錯,所以不需要來找她幫忙,於是,時日過去愈久,她也就愈放心了。

  然而,就在北風開始呼嘯起冬的寒瑟時,宋巧佳還是來找她了。

  「你是……貝子夫人?」宋巧佳難以置信的盯住翠袖,無法相信這項事實。

  她原是來找翠袖吐吐苦水、發發牢騷的,順便看看最低層的滿人兵丁生活得到底有多辛苦,而身為媳婦的翠袖過得又有多狼狽,好讓自己平衡一下滿懷委屈。

  沒想到翠袖不只不辛苦,還過得好不風光,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我……」

  「你的丈夫是莊親王的大阿哥?」

  「呃……那……那是……」眼見宋巧佳的臉色愈來愈陰沉,翠袖苦著臉,快哭出來了。「對不起,我……我只是不想讓你生氣,所……所以……」

  依宋巧佳那張臉來看,那可不叫生氣,而是火山即將爆發的前奏。

  但奇蹟似的,她竟然沒有當場爆炸,「是嗎?」不但如此,盯著她一會兒後,嘴角竟浮上一抹詭異的笑。「這不是很好嗎?」

  很好?

  哪裡好?

  翠袖心頭有點發毛,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只好保持緘默。而宋巧佳則親親熱熱的拉著她一起坐下,好像兩人之間並無任何不愉快。

  「真是不錯啊,翠袖,竟能成為堂堂莊親王的媳婦,難怪你能抽到上上籤;不像我,搞了半天,那個王承先竟然早有妻子了,我也只好委屈作二房。既使如此,我還是比那個女人好……」

  那個女人?

  「藍姊姊?她怎樣了?」翠袖衝口而出問。

  「她呀?」宋巧佳幸災樂禍的哈哈笑。「王大人一聽說她是罪臣的子女,不但堅拒讓兒子收她作妾,還不准她們借住在王家,當場把她們一家四口『請』走。王承先沒轍,只好在外城租棟房子讓她們住下,還妄想說服那位高傲的小姐做個沒名沒分的女人……」

  接下去宋巧佳又說了些什麼,翠袖根本沒聽進去,腦子裡只盤旋著汪映藍的處境。

  沒名沒分的女人?

  藍姊姊絕不會答應的!

  那她們一家四口往後該怎麼辦?就這樣讓王公子「養」在外城嗎?倘若一直嘗不到甜頭,王公子又能夠忍受多久?如果王公子再也無法忍受的話……

  她們不就走投無路了?

  過天壇,再過菜市口,拐進一條不起眼的胡同里,放眼望去兩旁全是京城裡典型的四合院,方正的屋,小小的院子,倒也純樸幽靜。

  宋巧佳停步在胡同裡頭一戶門前,噙著狡詐的笑,舉起拳頭來敲兩下。

  未久,門開了,一見是她,「你?」汪映藍清麗的容顏上頓時掠過一抹驚訝。

  「別多心,我是來告訴你們好門道的!」也不等人家請她,宋巧佳就硬擠進去,不給汪映藍機會把她關在門外。

  「你來幹什麼?」汪夫人一見到她,更是尖嗓門怒叫。

  「唉唉唉,你們真是沒耐性啊!」宋巧佳笑吟吟的揮揮手。「先聽我說,保證你們滿意!」

  「你到底想要如何?」汪映藍已恢復冷靜,口氣更是淡漠。

  「很簡單,我不想王承先再把心留在你身上!」

  對女人而言,男人的專寵只能是自己,不能是別的女人,如果是別的女人,就得不擇手段趕走。

  「那可由不得你!」汪夫人得意的冷笑。

  「你們這又是何苦?明明知道王大人不可能讓汪大小姐進門,更不可能到皇上面前幫汪大人說情,就算王大人肯幫忙也不太夠分量,你們賴著臉皮纏在王承先身邊又有何用?」宋巧佳雙手擦腰,輕蔑地斜睨她們。「啊啊啊,難不成是不賴著他,你們就沒得生活了?」

  汪夫人雙頰漾起兩抹難堪的紅。「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只希望你們離王承先愈遠愈好,所以呢……」宋巧佳踱著腳橫走兩步。「告訴你們一個好門道,保證你們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無論是赦免汪大人的罪,甚至讓他官復原職都沒有問題。」

  汪夫人聽得滿腹狐疑,但仍忍不住脫口問:「什麼好門道?」

  宋巧佳又撩起笑紋,詭譎的,jian險的。

  「你們……」

  「怎樣?」

  「應該知道莊親王吧?」

  雪花靜靜的飄落,沒了葉子的樹木厚厚的覆上一層銀白,皚皚白雪籠罩的坊巷胡同顯得格外空曠寂寥,就在這淒冷的冬日裡,貝子府門前來了幾個人。

  是汪家四口子。

  以汪映藍的自尊自傲,根本拉不下臉來找翠袖,然而以汪夫人的厚臉皮,只要能達到最終目的,再丟面子的行為她都可以美其名為「偉大的犧牲」,所以,他們來了。

  還刻意選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日子裡出現,使翠袖無法拒絕收留他們。

  「我們已經無處可去了,你不能不收留我們啊!」

  很顯然的,汪夫人已經「忘了」曾經如何奚落翠袖,又是如何輕視翠袖那個「無權無勢的閒散宗室」的貝子夫婿,也忘了翠袖曾經不辭勞苦的陪著汪映藍四處奔波,更忘了袁家也曾收留過她們一年多。

  她只記得汪家曾經收留過翠袖兩個月,如果翠袖膽敢不收留她們,她準備當著貝子府大門街上大哭大鬧說貝子夫人是如何忘恩負義。

  不過,翠袖是不可能拒絕他們的,她正在為他們擔心呢!

  「你們儘管在這瑞安心住下吧!」

  「嗯嗯,很好、很好,你果然是個知恩思報的好孩子!」

  好極了,輕易就給她們「混」進來了,只可惜金日不在,沒辦法立刻讓汪映藍表現一下男人有多麼禁不起美色的蠱惑。

  畢竟,莊親王陰森森的,看上去就不太好惹,天知道何時要變臉,因此她審慎考慮再三之後,決定退而求其次,找金日下手比較穩當,年輕人嘛,總是經不起美女刻意的誘惑。

  另一方面,她還得設法彌補當初在滿兒面前態度不佳的過失,免得滿兒扯她們的後腿。

  誰會知道滿兒竟是莊親王福晉!

  「聽說隔壁就是莊親王府?」

  「是,伯母。」

  偏廳里,爐火正旺,汪夫人大刺刺的端坐在主位上喝茶,儼如她才是貝子府的主人,翠袖反倒像個陪客似的側坐一旁,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不時變換坐姿,香萍和香月看得有氣,但夫人不說話,她們也不能說什麼。

  「怎不見福晉來探望你,你下個月就要生了不是?」

  「這……」翠袖張著嘴,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才好。

  她能說是因為汪夫人他們住在這裡,所以滿兒不想過來碰上她們嗎?滿兒還特別囑咐她,千萬別讓汪夫人他們過去王府那邊諂媚獻殷勤,她能說嗎?

  二進東廂的耳房內,汪夫人神情不耐地走來走去,汪映藍冷淡的注視著她來來回回,汪家小弟和小妹趴在窗前渴望能出去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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