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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他最憎厭的就是這種自詡清高脫俗的大小姐。

  「汪家也曾幫過翠袖妹妹。」汪映藍冷漠地反駁。

  「但她不僅未曾為汪夫人帶去任何麻煩,更保護你四處尋人幫忙,這點,她可比你懂事多了。更何況……」金日的語氣更冷森。「她在汪家住了兩個多月,卻陪著你到處奔波三、四個月,算起來,她已經不欠你們汪家什麼了!」

  汪映藍臉色微變,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想做什麼,不過……」金日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別再犯傻了,以王顯緒的謹慎持戒,甭想讓他為令尊在皇上面前說話,他沒那資格,也沒那麼傻……」

  汪映藍美眸輕垂,不語。

  「你是個自私自傲的女人,但不蠢,不會想做『白工』吧?」眼帶嘲諷之色,金日淡漠地道。「總之,你們在這兒生活得倍兒舒適,可比陪著令尊過苦日子好,請別再痴心妄想,反倒破壞了這份既有的安樂,明白了?」

  因為他那種冷淡中透著高傲的命令語氣,汪映藍神色又變了。

  「你又以為你是誰,竟敢對我如此說話!」

  「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請問我哪裡錯了?」金日譏訕地反問。「記得那位算命先生曾對你言道,汪姑娘你壓根兒沒有任何值得自傲之處,如今看來,你並不曾反省……」

  「你也只不過是個閒散宗室,又有何了不起?」汪映藍冰冷地還擊。

  雙眉高揚,金日反而笑了,笑靨比幼兒更純真,「嘖嘖,可真被你抓到痛處了呢!」他誇張的說,倏又斂去笑容,目光嚴峻。「無論如何,你們一家子寄人籬下是事實,請自重,別讓人說你們汪家人不知廉恥!」

  最後一句指責委實太重,生性冷傲的汪映藍怎能忍受。

  「你放心,既然這裡不能夠尊重我們,我們也不想留在這裡忍受侮辱!」

  「尊重?」金日又吃吃地笑了。「尊重汪大小姐你到處勾引男人的企圖嗎?」

  汪映藍嬌靨猛變。「放肆,竟敢如此污衊我!」

  金日無辜地眨了眨溜圓的大眼睛。「難道你不是在勾引王承先麼?」

  汪映藍美眸怒睜,卻否認不了事實,緊咬下唇說不出話來,憤而轉身離去,那背脊卻仍是挺得如此高傲。

  懶得再理會那種傲慢自大的女人,金日轉注黃希堯那邊,王承先早已離去。

  「如何?」

  黃希堯莞爾,「王公子相當畏懼他父親呢!」下巴指指汪映藍離去的方向。「你呢?」

  「解決了。」

  「那就沒事了。」

  「錯。」

  「呃?」

  「還有一個大麻煩呢!」

  汪夫人並不認為要求女兒去勾引男人是羞恥的行為,她是為了搭救丈夫而不計犧牲,多麼偉大的行為,哪裡錯了?

  因此,當汪映藍向她提出要求,希望能儘快搬出袁家,免得被人家惡意編排說她們汪家人不知廉恥,汪夫人頓時火冒三丈的衝出西跨院,打算去找袁夫人當面興師問罪。

  被出身低微的女人批評指責她這位貴夫人,這才是最令人無法容忍的事。

  這時,金日正在向額娘和岳母大人報告他處理「問題」的過程與結果,滿兒直點頭,袁夫人頻頻皺眉,冷不防一隻火燒尾巴的老母牛狂奔入後廳里來,跳過打招呼、寒暄和理論,直接進入結論——謾罵。

  「你這個女人,竟敢……」

  這一陣破口大罵可真像狂牛過境般驚天動地,雷鳴轟隆轟隆亂響,狂風又暴雨,金日認真考慮要不要去拿把油紙傘來抵禦口水攻擊,滿兒聽得哈哈大笑,袁夫人只有打開嘴巴的時間,全然沒有出聲的機會,其它人也只有呆若木雞的份。

  哪裡來的市井潑婦?

  好半天后,滿兒終於覺得重複過多的罵詞聽來實在無趣得很,這才懶懶散散的說了一句。

  「小日兒,『請』汪夫人閉嘴聽我說話。」

  「是,額娘。」

  金日笑吟吟的遙遙一指,在其它人尚未意會到滿兒的話意之前,廳中便突然陷入一片奇異的寂靜,汪夫人又罵了好幾句才發現不對。

  她的聲音呢?

  她驚恐的狂吼,但沒有人聽得見她在說什麼,滿兒笑咪咪的擺手請她坐下,她卻只顧捂著喉嚨拚命想擠出聲音來,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她想掐死自己。

  「好吧,你不想坐就不用坐,不過話可不能不聽。」滿兒輕快地說,視線先在汪夫人後頭的汪映藍身上溜一圈,再回到汪夫人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上。「別擔心,等你聽我說完話,自然會把聲音還給你。」

  汪夫人憤怒的指著滿兒狂「罵」,嘴巴開開闔闔,卻沒有半點聲音出來,十分滑稽。

  滿兒不在意的微笑。「我要告訴你,無論你出身如何,眼下你也只不過是個罪臣之妻,你要是真明禮識大體,就該懂得謙遜自製,這兒不是你汪家,由不得你在這表現你的狂妄傲慢,倘若你再不知反省,不如請皇上下個旨意讓你們一家五口在黑龍江團聚過活,這你就該滿意了吧?」

  汪夫人神情大變,說了一句話,滿兒聽不見,於是向金日使了個眼色,金日又遙遙點出一指。

  一得回聲音,汪夫人衝口而出,「你憑什麼?」

  滿兒笑笑,「啊啊,說得是,我憑什麼?想請皇上下旨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能辦到的事,不過呢……」兩眼朝身邊的人瞄去。「信不信由你,對我家老爺子而言,大事不敢說,但這種小事,他只要跟皇上提一下便行,因為……」

  目光又移向金日。「他們父子倆都不是你所以為的閒散宗室喔!」

  汪夫人面頰扭曲了一下。「我不信!」

  「我就這麼想。」滿兒嘆氣搖搖頭。「好吧,就算他們父子倆真的只是一對無權無勢的閒散宗室,除了虛名之外,也沒什麼好誇耀的,然而對你們這些罪臣妻女而言,這也就夠了……」

  「其實我們真不愛那種拘泥的俗禮,無聊透了,大家平等相待不很好嗎?」她平靜地說。「但倘若你堅持要論究身分的話,那麼,宗室當面,竟敢不下跪拜見,出言更不遜,藐視皇室之罪,你擔當得起嗎?」

  汪夫人幡然色變,終於明白自己的處境了。「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來,額上冷汗跟破底的水盆一樣嘩啦啦的淌。

  「至於你……」深思的眼神又落到汪夫人身後的汪映藍那兒,滿兒與汪映藍四目相對片刻。「汪姑娘,聽說你認為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配得上你,那麼我可否請教,你認為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

  汪映藍有點意外的怔了一下,隨即困擾的皺起黛眉來,顯見她從未思索過這個問題,她沉默了好半晌。

  「我不知道。」

  滿兒笑了。「那麼,你只是尚未碰上那個人而已。當你碰上那個人之後,你才會知道,不管那人是圓或扁,是白痴或天人,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悄然地,她橫過柔荑去纏住允祿的手。

  「他揪住了你的心,死也不放,於是,你再也不在意他是什麼樣的人,更不在乎他是否配得上你,你心坎兒上無時不刻掛著他,你的生命也只為他燃燒,就算為他死了也情願!」

  她輕輕嘆息,是激撼的,也是滿足的。

  「無論男女,每個人終會碰上那麼一個人,汪姑娘,到時候你就會明白,沒有人是真正無情的,只問你愛上了沒有,男女之間也沒有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只問你愛得夠不夠深。所以……」

  深深地,她注視著汪映藍。

  「請記住,驕傲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醜陋,倘若你無法修正這一點,那麼,當有一天你碰上那個人時,他也不會愛上你這種醜陋得令人難以忍受的女人,於是,你的一片痴心將得不到回報,你的生命將會成為一場痛苦的折磨,屆時,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浪費了這麼多口水,她是誠心誠意以女人的身分去勸導另一個女人。

  可惜汪映藍太自負、太自命清高,以至於根本不以為自己是高傲的,至少,她的傲並不過分,而是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的傲是自信、是自愛、是自尊自重,她這麼認為。

  「或許夫人是好意,但……」嬌靨上一片漠然,汪映藍冷淡地回絕滿兒的「多事」。「夫人可曾想過,我之所以認為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配得上我,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期待男女之間的情愛嗎?」

  一句話就夠了,滿兒頓時明白汪映藍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這種女人,對她說再多都是白扯。

  「那就算了,你好自為之吧!」語畢,她瞄向金日。

  金日會意地微微頷首,旋即望住汪夫人,「汪夫人,倘若你們仍要住在這裡,請莫要再為他人帶來無謂的困擾。另外……」再轉向甫出現在廳口的王承先。「既然你來川境並無要事,那就帶宋姑娘回京去準備婚禮吧,甭在這兒招是攬非惹人嫌了!」

  「但我不想要巧佳了,我要帶映藍回京!」王承先脫口道。

  金日眯了一下眼。「宋姑娘是你的未婚妻,怎可說不要她就不要她!」

  「我要解除婚約!」王承先毫不遲疑地把睡過的女人踢出門。

  「是麼?」金日冷哼。「隨便你,那也是你自個兒的事,不過只要汪姑娘母女住在袁府一天,就由不得你任性妄為的把汪姑娘帶走,真要有心,請人來提親吧,照規炬來,懂麼?」

  王承先沉著臉沒吱聲,也不曉得他是沒聽懂,還是根本沒聽進金日的話。

  不過當天過午後,汪家四口子就搬出了袁府,這麼一來,袁夫人就管不著她們的事了。

  隔天,王承先帶著汪家四口子啟程回京了。

  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補藥,翠袖小心翼翼的推門進房,正好金日睡午覺醒來,一眼瞧見她手中的藥碗,馬上哭起稚嫩的臉兒,想蒙頭再躲回被子裡。

  「天爺!」他呻吟。「你真把我當藥罐子了是不?」

  「又不是三餐喝,一天才一碗而已嘛!」翠袖先把藥碗放桌上待涼,再到床邊去服侍金日更衣穿靴。「等你長回我們剛認識時那樣白白胖胖的,我就不再勉強你喝了,好不好?」

  靈巧的手指忙著鎖上馬褂的扣兒,他順勢將她攬入懷中,一手撫在她微凸的小腹上。

  「白白胖胖的?」小嘴兒覆下,在她耳傍游移。「你當我奶娃兒不成?」

  「真的很像耶!」翠袖噗哧笑。「不過你只有這張臉像,身材可不像。」

  「身子像了還行,要真像了,這……」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指輕輕撫挲著。「哪兒來的?」

  粉頰泛紅了,「討厭!」拍開他的手,她退開一步,繼續為他鎖扣兒。

  見她紅臉,金日不禁莞爾。「阿瑪、額娘呢?」

  「過瀘山那頭村莊有人搶親,他們看熱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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