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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玳珍卻敏感地察覺到些許異樣,“阿爹今兒好奇怪,以前您總說身為大梁人就該多注意朝中動向,尤其是我手底下還有那麼多生意,如此方能及時應對朝中各種新政,今兒怎麼還要把我打發出去。您不是要跟大兄他們說什麼少兒不宜的話題吧?”

  “你瞎說什麼!”辛一來氣急敗壞地把她往外趕,“事關朝廷機密,說了不能聽就是不能聽,趕緊出去。再胡咧咧,小心我揍你。”

  瑞昌眨巴眨巴眼睛,感覺自己好像猜到了什麼,也跟著幫腔道:“可不是,朝廷里的機密事兒,豈是你一個小姑娘能聽的,趕緊出去玩兒去,別在這裡搗亂。”話剛說完,就發現玳珍目光不善地瞪了過來,“說得好像自己是朝中重臣似的。”

  玳珍看看瑞昌,又看看辛一來,見辛一來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目光,玳珍愈發地懷疑,眉頭皺一皺,腦子裡靈光一閃,頓悟了,長長地“哦——”了一聲,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不就是在商量我的親事嗎。”

  瑞昌大驚,“你怎麼猜到的?”

  瑞禾扶額搖頭,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

  辛一來沒好氣地瞪了瑞昌一眼,小聲罵了句“蠢貨”,又換了張慈祥的笑臉看著玳珍,“你猜得沒錯,確實是為了你的婚事才召了他們倆過來。不過,這人選都還沒定下來呢,所以不好跟你說。”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玳珍理所當然地道:“要嫁人的是我,本就該由我來相看。我可不是別人家那種扭扭捏捏的小娘子,放心,你們儘管說,我不會覺得臉紅不好意思。”

  辛一來拿這個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使勁兒朝瑞禾使眼色,讓他出聲幫腔,瑞禾眼觀鼻、鼻觀心,腰杆筆直地站在原處,端正的臉上寫滿了嚴肅和正直,對辛一來的眼神視若無睹。瑞昌也不吭聲,不自然地摸鼻子,東看看、西看看,躲避著辛一來的眼神。

  兩個兒子都指望不上,辛一來沒轍了,只得硬著頭皮道:“那……阿珍聽一聽也挺好的。”他清了清嗓子,恨鐵不成鋼地掃了兩個兒子一眼,正色道:“阿珍過了年就十六歲了,是該提前相看婚事,雖說不著急成親,可也不能一直拖著,再過兩娘,適齡的男孩子都定了親就不好了。你們倆常在外頭走動,認得的人多,也來說一說誰家的男孩子不錯,我們提前去相一相。”

  瑞禾想了想,“不知阿爹這邊有什麼具體要求。”

  “要求?”辛一來瞥了一眼身側的玳珍,這小丫頭一臉閒適地坐在榻上,完全沒有這個年齡女孩子該有的嬌羞,“阿珍你有什麼要求?”

  “啊?”玳珍一愣,旋即又使勁兒搖頭,“女兒還小呢,不懂這些,阿爹您說了算。”

  還是女兒貼心,這婚姻大事竟然全由他來作主,辛一來心裡頭既熨帖又覺得壓力山大,他捋了捋修剪得十分有型的短須,嚴肅地道:“你這麼想很對,阿爹畢竟年長,見過的人多,看的人也准,自然比你這樣的小姑娘要靠譜多了。”

  瑞昌忍不住問:“那阿爹您心裡頭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這個問題辛一來昨兒可是想了整整一晚上,聞言立刻道:“嫁人麼,最重要的還是男孩子的人品心性,心思要端正,人品要正直,但也不能太憨——”他瞥了瑞昌一樣,慢吞吞地道:“二郎這樣的就不行。”

  瑞昌委屈極了,“阿爹您又欺負人,我怎麼了,我可是國子監一等一的聰明人,幾位師傅誰不誇讚,怎麼到了您嘴裡就變成憨傻沒腦子的蠢貨了。”

  玳珍掩嘴而笑,幸災樂禍,辛一來“哼”了一聲沒理他,瑞禾沉著臉假裝沒聽到。

  瑞昌還待再說,被瑞禾一把捂住嘴,“別吵了。”

  瑞昌哭喪著臉,“你們都欺負人,一個兩個都只知道欺負我,怎麼就沒人說你?成天繃著一張棺材臉,一點情趣都沒有,阿爹,大兄這樣到底也絕對不成。阿珍要是嫁個木頭人,還不得憋壞了。”

  辛一來想一想,竟然覺得頗有道理,點頭道:“你說得對,第二個要求就是得知情知趣,阿珍的性子要是嫁個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悶葫蘆不知道該多難受。”

  玳珍咧嘴笑,“阿爹明鑑!”

  瑞禾橫了他們一眼,冷哼。他哪裡棺材臉了,而且一點也不悶,京城裡誰不誇他瀟灑倜儻,風度翩翩,還說他待人接物讓人如沐春風,他媳婦兒不就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還有還有……”瑞昌見自己的意見被採納,立刻來了興致,大聲道:“還得長得俊,不然成天對著個醜八怪,心情都不好。光是長得好也不行,肚子裡得有墨水,可不能是個繡花枕頭。想要做我姐夫,得先考一考,就用上回阿爹出的數理題本做卷子,少說也得能做八成的題目……”

  “家世也要好,不說門當戶對,也該出身清白,最好家裡頭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兄弟姐妹,尤其是糙心的小姑子,若是妯娌裡頭有不好相處也不行,阿珍日後嫁過去少不得要受委屈。”

  “要我說,最重要的還是那男孩子要有男子氣概,自個兒就能把府里府外的腌臢事處理好,不要讓阿珍費神……”

  兄弟倆越說越起勁,玳珍聽得“嘿嘿”直笑,還一個勁兒地幫腔,“大兄說得太對了。”“還是二郎想得周全!”

  辛一來終於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們倆給老子閉嘴!意見誰不會提,叫你們過來是為了這個嗎?老子的要求比你們了倆更多!趕緊想一想京城裡都有那些青年才俊才是正經!”

  “光要京城的麼?”瑞昌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頭疼地道:“京城就這麼點兒大,適齡的男孩子不多,要滿足那麼多條件也太難了。”

  “你捨得讓阿珍遠嫁?”辛一來生氣道:“嫁得十萬八千里遠,一輩子見不了幾面,日後受了委屈找誰撐腰?還說自個兒聰明,腦子裡裝的都是翔嗎?”

  瑞昌特別好奇地問:“翔是什麼?”

  “滾——”

  瑞禾趕緊上前勸說,“阿爹說得對,我可捨不得阿珍遠嫁。一想到將來一年半載也見不了阿珍幾面,我心裡頭就難受得緊,別說遠嫁,照我說,最好不好嫁人。”

  辛一來被他說得心裡頭也怪不好受,抹了把臉道:“這麼說就索性招個上門女婿。”

  “好呀好呀。”瑞禾兄弟眼睛齊齊放光,“上門女婿好,進了咱們家的門,還怕誰敢欺負阿珍。”

  可是,上門女婿豈是這麼容易招的,人品才學相貌樣樣出眾的誰沒有上進心,誰願意受這種委屈。

  “反正你們給我廣撒網,多撈魚,先撈回來再說,成不成我們再仔細看,最後再由阿珍自己挑。阿珍你看好不好?”

  玳珍沒心沒肺地笑,“阿爹作主就是。”

  第二天,辛家兄弟一改平日裡的低調,竟然主動結交起朋友來,呼朋喚友,好不熱鬧。消息傳到徐庚耳朵里,徐庚幾乎立刻就猜到了緣由,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恨不得立刻衝到辛一來面前去理論。

  好在他到底不是意氣衝動的少年郎,雖然心裡拔涼拔涼的,可到底沒做出什麼蠢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假裝不知道。玳珍的脾性他多少有點了解,尋常少年郎怎麼入得了她的眼,只要她不喜歡上別人,不管辛家人怎麼折騰都沒用。

  這叫什麼來著,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相比起京城裡那些毛都沒長齊的蠢小子,徐庚覺得不管從哪個方面看,自己都要強太多了!

  退一萬步說,結親不容易,使壞還不容易麼,只要他使人仔細盯著,不管是哪家的蠢小子都能挑出毛病來。就算沒毛病,他也能給做出毛病。他就是不要臉,怎麼了!

  徐庚理直氣壯地想通了,然後又換了衣服,雄赳赳氣昂昂地找玳珍約會去了。

  當然,約會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跟玳珍說的卻是別的原因,什麼造船廠啊,什麼海貿啊,各種藉口隨便找一個就成。為了不讓辛一來使壞阻攔,他還叫黃家二郎出的面。黃家二郎有些愣,“殿下要找小三郎,讓宮人去傳個話就好,怎麼還讓屬下親自去請?”

  徐庚哼了一聲沒說話,金子湊到黃家二郎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二郎頓時醍醐灌頂,可又有些猶豫不決,“這個……是不是不大好呀?”雖說太子殿下相中阿珍是件好事,可看眼下這情況,似乎辛家不大願意,要是辛姨父知道他吃裡扒外幫著太子,回頭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他呢。相比起“善良溫和”的太子殿下,黃家二郎覺得還是老狐狸的辛家姨父可怕多了。

  “你不去?”徐庚斜睨了他一眼,臉上不大好看,“你不去我自然會去找別人,你不會以為除了你我就找不到別人幫忙了吧?你要是做個紅娘,日後我還能敬你一杯謝媒酒,要是不幫,哼哼哼……”

  他一連竄威脅的笑,直把黃家二郎笑得兩腿發軟,太子殿下說得是,他不幫,太子殿下多的是法子找別人。看太子眼下這態度,分明就是相中了阿珍不肯放手,左右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何不……

  “那個……要是姨父以後要打我,殿下您可得幫忙說好話。”黃家二郎小心翼翼地談著條件。徐庚心道老子還還怕他打呢,哪還有本事幫你的忙,臉上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笑,“那是自然。”

  於是黃家二郎就被綁上了太子的賊船,使書童去辛家院子請人,不一會兒玳珍便穿著身男裝瀟瀟灑灑地過來了。

  “殿下怎麼也在這裡?”玳珍見了徐庚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昨兒辛一來的異常,腦子裡陡然猜到了些什麼,竟無端地心跳得厲害。

  徐庚卻還端著一張正直不過的臉正色道:“先前瑞昌給了我個試題本,裡頭有些題目甚是有趣,我做了大半,卻還有幾道題沒有頭緒。辛先生正忙著政事,我不敢打擾,加上自己又要面子,不想找瑞昌請教,所以才特特地請了你過來幫忙。”

  一說到做題,玳珍立刻就想到了昨兒瑞昌提過的考核法,臉上不由得微微一紅,神情卻還是自然得緊,“都是什麼題,拿來我看看。不過我的數理學得也不算太好,若是幫不上忙,您可別失望。”

  “不會不會,你肯幫忙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他眉開眼笑地從懷裡掏出那本被□□得面目全非的試題本,翻到早已準備好的那一頁。書里的踢他全都做過了一遍,知道哪些容易哪些簡單,他特特地選了道難易適中的,既不會顯得他太笨,又不會難住玳珍,可謂是用心良苦。

  果然,玳珍接過題本看了看,稍稍一想便道:“這題倒也不難,就是麻煩些,你聽我細說……”她低下頭,拿過一張紙向他細細講解。

  她心思全都放在題目上,一時忘了掩蓋自己的聲音,露出本來微微低柔的聲線,少女的聲音像山澗清澈的山泉,又如春日裡拂面而過的微風,溫柔而沉醉。徐庚只覺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壓根兒就沒不知道玳珍到底在說些什麼。

  玳珍說了半晌,沒聽到徐庚有什麼反應,不由得凝眉問:“懂了嗎?”

  “啊?”徐庚傻乎乎地抬頭看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回過神來,急忙道:“懂……懂了,咳咳,那個……原來是這麼回事,你講得特別好。”

  “是麼?”玳珍看看他,“那你做做看。”

  徐庚呲著牙笑,“好呀。”幸好自己早就會做,不然今兒一準兒出醜。不過,太子殿下顯然高興得太早了,待他得意洋洋地把解好的題目拿給玳珍,卻見玳珍皺起了眉頭,他心中隱約生出些不好的預感,“怎麼,錯了麼?”

  玳珍看看他,欲言又止。徐庚的心愈發地往下墜,訕訕地笑,“到底怎麼了?”

  “沒錯,做得挺對的。”玳珍斜睨了他一眼,“雖然解題思路跟我的不一樣,不過你這方法顯然還要更簡單。”

  徐庚頓時噎住。

  他臉上紅得厲害,一時間連話都不會說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心裡頭天人交戰著是不是索性向玳珍表白算了,可是,萬一玳珍不樂意,以後是不是連面都見不上了?要是連玳珍都躲著他,他要怎麼辦?

  反倒是玳珍還鎮定些,面色如常地問:“還有別的題嗎?”

  “沒……沒有了……”

  “那就出去走走吧,屋裡怪憋悶的。”玳珍看看窗外,雲層不知什麼時候壓了下來,空氣里潮得厲害,愈發地熱,不知什麼時候要下雨。

  “好……好呀。”徐庚紅著臉,別彆扭扭地道,然後倆人就並排一起走了出來。

  黃家二郎躲在房裡,伸出手指頭把窗戶紙戳了個洞悄悄往外看,見他們二人出來,頓時激動得不行,壓低了嗓門使勁兒朝金子喊,“快看快看,殿下出來了。”

  金子不動,“別看了,仔細殿下回頭找你算帳。”

  “殿下哪兒知道我在偷看啊。”黃家二郎笑,話剛落音,就見徐庚冷厲的目光朝他這屋裡掃了過來,黃家二郎只覺得自己好像被利刃劃了一刀,腿一軟就倒下了,“真是過河拆橋,看您以後還找誰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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