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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到小學了,坡勢更陡,有一兩家灰撲撲的奶茶店險立在坡上,櫃檯上一個裝糖的徐福記塑料盒子裡插滿了花花綠綠的吸管。

  爺爺家就在前頭了。

  再往上走,山勢反而平緩。李彧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看著對面的一棟自建房。門口用水泥砌了一個小小的花壇,種了不少小蔥,綠油油的,還有一株紫荊花。

  一側的捲簾門高高捲起,一位老人坐在一把農家自己做的木頭椅子上,手裡捧著本年份不小的老書。幾隻雞在前面走來走去,不時啄食幾下地,一隻狗栓在門上,伸出了長舌頭東看西看。

  李彧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還好,爺爺看著身體還硬朗。

  幾個小朋友吵鬧著跑過來,手裡揮著一本練習冊。一溜煙成群跑到爺爺身邊去,吼著:“爺爺,我寒假作業做完啦!最快!我贏啦!”旁邊的小孩子不服氣,跟著吵:“我的正確率更高!爺爺獎勵我!”

  爺爺笑著把幾個孩子摟到懷裡,皺紋布滿了整張臉,“都獎勵都獎勵,今晚喝雞湯,把那隻肥母雞宰了,成天叫得人頭疼。”

  小孩子們笑著跳著去抓那隻大黃雞,“哦!小黃你慘啦!”

  一個穿著黃色圍裙的阿姨走出來,給爺爺遞了條厚毛毯蓋他腿上,數落著:“爸!你本來就風濕嚴重,坐著外邊吹風乾啥子?這麼冷的天。”李彧認出來了,她是大媽,幾年不見,看著反而年輕了,可能是生活水平提高了。

  爺爺樂呵呵地說:“看會兒書,外頭有太陽,不冷。”

  幾個男人從門裡走出來,聊得熱火朝天,小朋友們各找各爸,抱著腿撒嬌。李彧發現,自己都幾乎快不認識這些人了,面容有些熟悉,卻完全叫不出稱呼了。

  左手摸上老樹皮,李彧轉過身來,輕聲問了句:“樹啊,你還記得我嗎?”“我從前,抱過你的,雖然兩隻手抱不住。”

  右手也搭上去,李彧發現依舊抱不住,但是他摸到了斑駁的痕跡。李彧轉個圈去看了看,上面有字跡:小或的樹。

  李彧看著這四個字愣了半天。這是他小時候偷偷拿刀刻的,那時候還不會寫彧字,還因為破壞樹木被父親批評了一頓。

  他長大了,這樹也更粗壯了。原本刻得緊湊的字,如今被拉扯開來,已經變形了。

  李彧慢慢往下坡走。

  是啊,已經變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二的是我,哇中間那一段太中二了,我真喜歡我的中二。誒嘿。

  第32章 第 32 章

  到鎮上吃了碗筍乾米線,把沒來得及吃的早飯跟午飯一起解決了。米線有點硬,應該時間沒煮夠,不過李彧懶得計較了。筍乾和牛肉還是以前的味道,爽口好吃。

  李彧在鎮上轉了轉,又跑到河邊,在索橋上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小時候他最喜歡這兒,幾個表哥表姐搖著鐵鏈,橋身振盪,他當時覺得刺激好玩兒得不行。

  最後到河邊撿了兩塊光潔漂亮的鵝卵石,李彧自言自語地說:“老家行快樂結束了,提前過完年了,李彧很開心地準備回家了。”

  把石頭塞進包里,李彧抬頭看向碧藍的天空,按了按眼角。

  下午只有三點鐘的一趟車回市里,車上人不多,李彧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車程很長,一到小鎮上就會停一小段時間,有人提著籃子上來賣東西,多是滷雞蛋、煮雞翅、牛肉乾一類的吃食。

  狹小封閉的空間內頓時充滿異味。又有人趁著停車時間忙不迭吞雲吐霧,煙味瀰漫開來,李彧立即捂上鼻口。

  車窗外的景色一點點暗下去,暮色蒼茫時分,車廂里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這燈照出了所有旅客的疲憊不堪和泛著油光的面容,叫人不忍四處打量。

  等到了市里,已經晚上八點了。李彧背著書包從汽車站出來,扶著樹差點吐了。買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在車站站了許久才等到公交車,李彧在公交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覺,到了站就接近九點了。

  從公交車裡出來的時候,就像是雨絲落到了臉上,一瞬間有著冰涼的感覺,而猛地抬頭的剎那,李彧發現今晚的月亮那麼大,那麼圓。

  一輪圓月在灰黑色的天空高掛。似乎霧霾擋住了它的光亮,周圍只透出一點點朦朧淺淡的光暈。

  月亮此時是沉靜的,而今晚冷得驚人。夜風並不狂暴,聽不到它的聲響。但寒氣異常冷冽,透過了厚厚的外套和牛仔褲湧進身體,肺腑之間結成了冰雪,氣息都是涼的。

  李彧捂住了胃,慢慢蹲了下來。

  他想,不就是沒吃早晚飯嗎,胃竟然能這麼疼,沒想到自己已經弱到這個程度了。

  李彧嘆口氣,天氣太冷了,在這兒蹲著只會更糟糕。扶著牆站起來,李彧往回走著。他咧開嘴笑了笑,還好,也不是太弱,堅持一下還能走得動道。

  冬季的霧霾太嚴重,夜裡也是那樣子,眼前總霧蒙蒙的,叫人懷疑是不是自己近視了。

  李彧一直往前走著,但前面的道路其實並不太看得分明,他憑著記性走著這條路罷了,今夜這路途竟然這麼漫長。

  走了好久才到家。

  李彧呼吸得很急促,上半身貼著門,哆嗦著拿著鑰匙戳了半天才打開了門。

  進了屋之後就在沙發上栽倒,他身體蜷縮到一起,雙手抵著胃。

  李彧感覺全身被凍得僵硬,明明人都快沒知覺了,胃裡倒是清醒。腸子似乎都攪到一起了,它們愛怎麼親密就怎麼親密,簡直突破了人體器官的正常構造,疼得李彧冷汗直流。

  李彧跌到地板上,拽出了茶几底下的抽屜,摸了一板藥片兒出來。

  他費力地睜開眼看了看,是胃藥。外包裝盒卻不在了,疼痛把他腦子都燒沒了,完全不記得之前一次是吃幾顆。

  也不知道怎麼了,李彧突然很想跟別人說說話,儘管他現在特別不舒服,可是他真的想聽到別人的聲音。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李彧撥出了電話,把手機緊緊靠在耳邊。

  等待了十幾秒後,他聽到這樣的聲音:“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李彧把頭抵到膝蓋上,整個身體蜷縮得更緊。他靠近沙發里側,把自己深深地埋進去,含混不清地發出囈語一般的一聲:“爸爸。”

  而月亮似乎戰勝了霾,窗口映出了冷冷的月光。

  料峭的寒夜,只開了一盞燈的屋子裡,唯獨只能聽見自己衣服的布料間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以及因疼痛不堪而發出的吸氣聲。

  李彧真受不了這樣。

  程殷心情此刻已經輕快了不少,叼著筆,打算寫個作文。

  寫什麼好呢?李彧推薦的《故事新編》吧,都看完了。

  嗯,不如打個電話問問李彧他的看法吧,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而且文章就是要有議論有比較才有深度嘛。就是這樣!

  程殷打定了主意,立馬放下紙筆,撥通了李彧的電話。

  李彧疼了大半個小時之後,似乎真的麻木了。也可能是因為扯過了毛毯蓋在肚子上,暖和了之後,真的沒那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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