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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你能幫我看幾幅畫嗎?”

  九條展示的那幾幅畫都只是些簡單的小圖,僅僅是誰的信手拈來,畫面潦糙,很難一眼看出內容。可是有一點,三杯注意到,簡單的小圖被製作成精緻的畫冊,仔細編上了時間和頁碼,因此一定是有特殊意義的。作為一個男人,涵養再出眾,也會因為雄性占有欲而吃醋,儘管由於九條的歸屬權尚待考證,導致三杯的醋點無比之高,但是再高也是有限的。他漫不經心的翻了幾頁,然後搖頭:“看不懂。”

  聽了這樣的答案,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釋然。九條本意只是想沖他笑笑說沒關係。可是,自打早晨那個內容豐富意味深長的眼神交流大會結束後,再次對上視線,她的心卻控制不了的撲通撲通的跳,每跳一下都像在說:三杯,三杯。這少爺的眼神異常平靜溫柔,誰一不小心溺死在裡面也不奇怪,從一開始,九條就知道他是一枚不折不扣的禍害,卻沒想到有一天險些讓這禍害給和平演變了去。

  尷尬的九條為了繼續保持清新脫俗的淡定形象,豁的伸了個懶腰,像人民英雄一樣舉起手說:“走,還是爬山去吧!”

  不經大腦隨口一說的後果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從南山寺的小路繞到相連的景明山,再往上爬了數百個階梯,轉了幾道彎,山頂依然遙遙不得相望,九條就鬱悶了,鬱卒了,只差鬱鬱而終了。但是她打心眼裡希望,可以同三杯再並肩走一段路,並且這個希望在胸中越來越閃閃發光。終於是理不清自己的思緒,並且是愈發的混亂,愈發的煩躁不安。

  三杯並不知道九條在心裡已然掙扎得快自我溺斃了,他只是想再與她單獨走一段路,並且堅持到最後。因為有上一次拖家帶口的經驗做思想基礎,他決定在她還沒徹底的放棄之前,抓緊時間分享一個勵志的故事,他是這麼開頭的:“從前有一個身殘志堅的姑娘,她十分的有毅力……”

  “別費勁了,我小時候聽過許多關於毅力的故事。”九條愁眉苦臉的打斷說,“比如蝸牛跑完了八百米。”

  “嗯,還有呢?”

  “蝸牛爬完了馬拉松?”

  “還有呢?”

  “蝸牛爬遍了全世界?”

  “要不……”三杯的精神易推到的崩盤了,憂心忡忡的覺得若再對話下去沒準首先宣布放棄的會是自己,“要不,我給你出智力題吧,思考的時候可以分分心。”

  九條搖頭:“沒心情猜,還是我給你出吧。”

  “也行。”

  “有一口井高十米,一隻蝸牛每天白天爬上去五米,晚上掉下來兩米,那麼它在第幾天能爬出這口井。”

  三杯很無奈:“九條,你能別總想著蝸牛行麼,你腦子裡面有跑得快的動物麼。”

  “哦,有。”她歪了歪頭,目光如童稚般純淨而執著,“有一口井高十米,一隻獵豹每天白天爬上去五米,晚上掉下來兩米……”

  ——◇——◇——

  雙雙登頂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正午,陽光不再直射。距離這一天的日落不剩多少辰光。

  懸崖峭壁之上,風聲大,天氣涼。三杯和九條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塔羅號上的相遇,那時候他們和陌生人無異,他還沒愛上她,而她還沒走出古墓。空氣中莫名的瀰漫著一股生離死別的味道,氣壓低,氣氛詭異。

  九條正醞釀講個笑話出來緩和一下,努力的思索著,是要說北極鹿還是長頸熊呢?三杯就開了口,鄭重其事的叫出她的名字:“方妙言,你是個好姑娘。”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花花公子人手必備冷麵無情殺人於無形中的好人卡?九條咽了口唾沫,勉強的笑了笑:“你也是個好人。”

  再也沒有更多的交談。風在吼,鳥在叫,三杯的心肝在挨刀。他想說,你是個好姑娘,我愛你。他想說,你個是好姑娘,請你和我在一起。他想說,你是個好姑娘,我會好好珍惜你,直到白髮蒼蒼,直到我們老去死去。可是,一想到顧朝南的去世給九條帶來那麼大的打擊,他自己曾為此心疼過,也迷茫過。如今她好不容易勇敢的做出了選擇,想要面對新的生活,又何必再讓她徒增煩惱呢。三杯雖則不懂九條的心思,但是他懂得什麼是成全。好人嘛,做好事不留名啊。

  三杯笑得十分艱澀,把外套脫下來罩給九條,邁開大步,仰頭看天:“下山吧。”或許從此以後,就只有純潔的階級兄弟的友愛之情了。

  男人送自己心愛的女人到別的男人身邊去。

  日之將落時趕到碼頭,一路無話,九條下車之前有過短暫的猶豫不決,她想說點什麼,又什麼都說不出來,許多話堵在胸口無法言辭。最後,開門下車,卻沒有立即走開。

  三杯把車窗放下來,探頭出來,玩笑的說:“來,最後再給爺笑一個。”

  九條咧嘴:“一二三,和諧。”

  “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

  “嗯?”九條莫名的有點心不在焉,她又想起那輾轉一晚思索的問題,最終下定決心忘記朝南的原因究竟是龍海,還是任曉川?為何如此的混亂,直咬牙咒罵自己,到底還是不是人啊,你當自己是張無忌附體還是參演了棒子電視劇。

  而三杯只當她是習慣性的發呆,自顧自的沉入思考:“我上輩子是幹什麼的呢?”

  回過神來的九條笑了笑:“殺豬的?”

  三杯也笑了:“所以說我是真的欠你的,欠你一條命呢。”

  “……”

  “再見。”

  “再見。”

  然後,他一腳地板油便踩了下去。這是九條記憶中三杯第一次在她面前絕塵而去,以往每次交手第一個說再見的從來是自己。她站在原地,無法收回追隨的目光,除了伸手遮擋別無他法。心裏面堆積成山的話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不用太仔細的想也能一一數出來,許多日子以來,他總是默默無言的陪伴,他也總是能夠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她醉酒的場合,在她狼狽的路口,在她昏倒的實驗室,在她重病的房間,還有令她迷茫的南山寺。是不是自己也曾期盼他的及時現身,否則該如何解釋此時此刻胸中的那股急切得甚至有些恐慌的希望,只希望他能夠掉過頭來。又如何解釋,那一股因為被拋棄而想要落淚的衝動呢。

  九條把眼睛閉上,使勁揉了揉,單方面發毒誓,我數到三,你要是不回頭,我就恨你到永久。又想,或者我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我終於明白回頭是岸?念書的時候,老師曾鄭重其事的教育說:知己知彼,先知己再知彼。那時候全班同學都流行三省吾身,每每把交上去的日記都寫得像懺悔錄一般,年幼的九條特立獨行,只寫花花糙糙,因此沒有養成良好的習慣。以至於長大後,看得清水中月,看得清霧裡花,卻獨獨看不清自己,不到絕望的時候不能明白真心。所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而後,她睜開眼,不見三杯,但見龍海。

  他說:“你來了。”又伸出手講,“我知道你會迷路,21號碼頭在那邊。”

  九條用掌心擦了擦眼角,沒有握上去,而是揚起一張堅貞不屈的江姐臉,一瞬不瞬的望進龍海的眼底。

  他問:“怎麼?”

  九條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的講:“對不起。”一顆心跌宕起伏,一天之內經歷四季輪迴。

  怔愣了大約兩秒左右,並不知道這中間曲折的龍王大人只當自己是被乾脆利落的KO出局,頗為傷感的笑了起來:“沒關係,我還得謝謝你。我下次再約人一定不能說幾點都可以,這一天可真不是好等的,當面說再見總好過再也不見。”

  九條有些忐忑,笑笑問:“你需要好人卡嗎?”

  龍海近前兩步,輕輕的抱了她一下,鬆開手說:“留著吧。我庫存的卡多到數不清。”

  碼頭的地段十分偏遠,龍海一路把九條送到可以打得到車的地方,才揮手再見。

  再見,龍海。

  臨最後告別的時候,他從口袋裡拿了一封信出來說:“妙言,有件東西要給你。”

  “是什麼?”

  “桑夏現在人在芝加哥。”

  九條眨眨眼,不明所以,她就算在胳肢窩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嗯?”

  “她說上次在塔羅號上遇見過你,有些話想要對你說,卻沒找到機會,後來匆忙回美國了。所以托我轉交一封信給你。”

  信封十分具有靈異美,一路上像小鬼一般作祟,拆還是不拆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回到家,九條比劃到燈底下想透過光看看大略是什麼,好提前做個防守預備式。一封信和一塊硬物,捏了捏好像是枚扣子,心裡有了些底。她仔細的琢磨了一下,好奇心和理智拔劍互毆,最終好奇心吐血身亡。她選擇鄭重其事的把信封放進抽屜里,又不放心的摞上了幾個筆記本,一本書,最後用《金剛經》鎮壓其上。不管是什麼,都不重要了。至少在今天不重要,事情太多太揪心容易大面積傷亡腦細胞,做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把腦細胞成群養大不容易,又操心又勞力,還跟皮膚爭營養,所以應當用在刀刃上。當務之急,她只想給三杯打個電話。就算什麼都不說,也想給他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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