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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直生活在不幸里,那麼看到一點幸福的曙光就會覺得滿足,可是始終生活在幸福的包圍中,一旦遇上點不幸就會變得極端絕望。人在面對落差時總是找不准位置,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律。

  於是九條的毀滅欲望集中爆發了,天越來越黑,她越想越覺得委屈,心比黃連苦。抽了一個誰也沒注意的當口,一個人插著口袋漫無目的的沿著山路走,倔強又傻瓜的想,那好,你走吧,反正我也走,我還要比你先走。

  有首歌里唱“月亮走,我也走”。她就真的一直盯著月亮走,走到月亮不肯走了,才發現身處的境地有多可怕。人說“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是美好的田園意境,可是擱在她眼裡就是鬼影幢幢。

  當時那個後悔啊,沒事幹折磨自己算什麼好漢呢,好漢都是用鞭子折磨別人的。怎麼想怎麼不值得,當即拔腿往回走。最終像無數的不帶智商出門的女人一樣,她迷路了。可是迷得一點美感都沒有,那會是在山裡啊,除了自己都不知道周圍還有沒有會喘氣的,帶著手機也沒有信號,又是個大晚上,天涼加上心寒,冷得她錐心刺骨。

  顧朝南是什麼時候找到她的,怎麼找到她的,她不清楚,後來也忘記問了,想起來問的時候已經成了千古謎團。總之,她臉上掛著淚轉頭的時候,就見他披著白色月光在颯颯清風裡風神如玉,像英俊的又捉摸不定的吸血鬼騎士,身形削瘦挺拔,仿佛蟄伏許久,預謀般等在那裡。

  九條雖然面上可憐兮兮的,心裏面到底還是賭氣,只等他給個台階下。顧朝南卻沒有撲過來哭訴尋找的艱難,或是說一些“從現在開始我都聽你的”之類的情話,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兩個人敵不動我不動的僵著。最終九條服軟,沒出息的撲簌簌的落淚,抱怨得沒有半點底氣:“你走,你趕緊走。”

  顧朝南嘆了口氣,靠近了,低沉的說:“跟我走吧。”

  那語氣不似命令,也不似懇求,卻是救贖,仿佛是唯一的選擇,跟著他走,才能安全。她總是忘不了當時他嘆息的樣子,嚴肅中帶著數不盡的溫柔,看得自己心馳神往。

  後來,有歌手唱,都是月亮惹的禍。

  莫西西說得沒錯,三杯的確是詭計多端的主兒,不到兩個小時,他們九個人里就犧牲了四個。還有三個已經中了槍,卻是無關緊要的部位,徘徊在要死不死的邊緣。只有她和莫西西乾淨得像是台灣女特務似的,出淤泥而不染。

  實在不懂三杯用心良苦的九條,非常壯烈又難過的想著,為什麼我不早死呢,早死就可以去休息區了,哪用得著這麼累啊。這是打擊,這是報復。

  終於一路千難萬險的挨到敵方陣地,腿中三槍的許文迪躲在半牆後面,眯著眼睛看了看狀似無人的落魄倉庫,招招手,笑容綿軟而美好:“西西,你帶九條進去休息休息。”

  九條不解的納悶:“我為什麼感覺小弟弟笑裡藏刀。”

  莫西西jian笑:“你記個仇怎麼沒完沒了了呢。”

  其實,九條沒看錯,許文迪確實不懷好意。

  她和莫西西裝模作樣架著槍探進去的時候,埋伏在裡面的三杯心裡有點猶豫,這是開槍呢還是不開啊,或者臨時拋個硬幣?他還沒下定決心大義滅親,那邊兒的倆人已經卸掉了戒心,一個脫下帽子扇風,一個席地而坐。平時都是颯慡英姿的新女性,眼下卻跟村中悍婦沒兩樣。他覺得自己被藐視了,誰見過這麼囂張的入侵者,於是狠下心瞄準。

  還未出手就聽見莫西西感慨的說:“像三杯這種有情有義的男人上哪找去,你這麼大一個目標,人家愣是裝作沒看見。”

  三杯一哆嗦,啊?被發現了?不可能啊,莫非陰溝裡翻船了?!

  九條繼續扇風:“多大個目標?人家我小巧玲瓏,動作敏捷,我沒中槍是靠實力好不好。”

  “九條,我發現你有一個英雄的胚子。”莫西西鄙視她,“據說戰場上的英雄十有八九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三杯在陰暗的角落裡也點了點頭。要不是我命令他們不許射女人,你早死了十次八次了,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人沒有。

  莫西西側頭看了看外面,突然問:“你覺得龍海哪裡好。”

  三杯變得很緊張。

  九條沉默了半晌,一點都不像開玩笑:“他車開得好。”

  莫西西差點翻白眼:“車開得好能當飯吃麼,再說了那是因為他的車好,要是小三換成小跑也開得好。”

  “你受了他多少好處啊。”九條一屁股坐到她旁邊,“其實,我挺喜歡小三那車。A4嘛,多理想啊,要牌子有牌子,要樣子有樣子,要速度也夠了。”

  角落裡的三杯,舉著槍,想了想又放下,靠在糙垛後面,臉上綻放出了欣慰的笑容,雖然偷聽小姑娘對話不厚道,可是暗暗生著嗨皮。然而九條一句話就把他從天堂打入地獄,俗話說得好,現實總是殘酷的。

  她說得非常認真:“我覺得A4特別適合女孩子開,所以我喜歡那車。”

  三杯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你可真有本事,罵人都不帶髒字了。這一下打擊面要多廣就有多廣。

  莫西西抿了抿嘴,猶豫著該不該由自己這個旁觀者來說:“九條,其實我倒也不是覺得小三有什麼特別好的地方,只是,他那天說……”話還沒講完,背後就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槍響。

  九條被嚇了一跳,忙拉著莫西西找地方躲起來。

  憑許文迪對三杯的了解,這一槍來的自是必然,熟悉感是相互的,三杯也料到了,卻沒想到來人會是龍海。他和許文迪喜好射擊,經常有事沒事往射擊場奔,有準度是應該的,但不知道龍海的身手也這樣好,槍法又穩又准。

  他迅敏的扛起槍遊走。九條抬起頭,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看到他頂著藏藍色頭盔,動作矯健,竄來竄去之後,突然就不見蹤影了。倉庫里安靜了五秒鐘,沒有槍聲,沒有腳步聲,那五秒鐘靜得可怕。

  從開始到那一刻,九條第一次全身心的投入這項遊戲,興奮感突然竄遍了全身。

  而後是一聲乾淨的槍響,非常果決,龍海的胸口隨之瑩藍一片。九條一驚,這人真狠,居然一槍斃命。當時她腦海里幻覺出龍海慢慢倒下的身影,想也沒想就要跑過去。

  “回來。”莫西西拉住她的袖子,低聲說,“小三乾的。”

  九條側著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在她的認知里小三是個心軟的主兒。

  那一邊,龍海摘下帽子,伸出大拇指:“厲害。”

  三杯從容的從糙垛里走出來,跺了跺腳,帶著點歉意:“不好意思啊。”收下龍海的胸牌,片刻也沒耽誤的走出去堵截許文迪了。經過九條和莫西西藏身的水泥堆時,腳步慢了一慢,惹得九條的心跳加快了一快,怕被他發現,又有點想被他發現,總結下來就是“糾結”倆字。

  她握著槍手心出了汗,想著,小三你倒是給個痛快啊。就聽到有人叫:“妙言,出來。”她激靈的一起身,正對上龍海含著笑意的眸子,又深又亮。

  九條琢磨了半天,說了句:“你死了啊?”莫西西傻眼。

  龍海愣了一下,點點頭:“嗯,我已經死了。”

  莫西西隨意打了個招呼,拉著她小聲催促:“走啦。”

  九條想了想,又說了句:“那你就死在這裡吧。”

  龍海眼裡按捺笑意,擺擺手:“嗯,你們小心點。”

  出了破倉庫,她還沒緩過勁來,皺眉問莫西西:“你有沒有覺得他像顧朝南。”

  莫西西搡了她一把:“傻。”

  “不像麼?”

  “像個屁。”

  “真不像麼?”

  “你倒是快跑啊你。”

  本來就距離敵方本營不遠了,她沒跑出兩步便遭遇襲擊,莫西西也是,他們倆就是那傳說中的身中彩彈雙飛翼,心有靈犀是殺氣。

  敵人似乎跟他們鬧著玩,打了兩槍就匿跡了。過了會,又開兩槍。九條火了:“誰這麼壞啊,不能一口氣來五槍麼。”

  眼見著紅色的小旗子在風中招搖,她又覺得此時放棄不值得。莫西西實在是跑不動了,坐在地上等死。那畫面感人極了,莫殘兵拉著方戰士的手,一喘一喘的交代:“你一定要挺到最後啊。”

  九條懵了:“您太入戲了您。要不您再掏掏本月的黨費?”正笑嘻嘻的犯貧,就聽“啪嗒”一聲,九條小腿又中了一槍,很快她也入了戲,仿佛是真的受傷了,那條左腿怎麼都跑不出正經步子,看起來非常傷殘,非常痛苦,搖搖欲墜。

  三杯嚇了一跳,沒多想就從糙叢里衝出去扶她,九條晃了個神,腳下絆蒜,伸手出去。可她哪裡只是伸手那麼簡單,根本是猛虎撲食,完全出乎三杯意料。然後兩個人就摔在一塊了,倒下去的時候三杯下意識的就把她攬在懷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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