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這一年（千家百態）
「阿楚，新年快樂！」
白慕蘭的聲音透著一絲壓抑的傷感，她的面前只有一杯酒，眼角濕潤，苦笑一聲。「阿楚，過來陪媽媽一會，好嗎？」
「……」江煜楚斂下了眸。
她能聽到那邊熱鬧的煙花燃放的聲音，「江家今年很熱鬧吧？聽說江煜棠帶著老婆和妹妹回家了是嗎？」
良久，電話那邊傳來江煜楚的聲音，「不早了，您休息吧。」
隨即他便掛了電話。
「阿楚？！」
白慕蘭大喊一聲，卻還是喊不回兒子的心。
她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眼底漸漸露出一絲恨意。
江之珩！
江煜楚掛了電話，一轉身，卻看到江之珩站在那，目光似有明了地看著他。
「爸。」
江之珩點了一下頭，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回到他自己的臥房，一進門卻聽到了陽台傳來熟悉的說話聲，霍傾月一聽見動靜，立刻掛了電話，回過身時眼中的慌張來不及掩藏，看到他，臉色稍冷。
江之珩的臉色也跟著冷下來，「你在跟誰打電話？」
霍傾月從陽台走進來，「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
「我的朋友，應該都不必要跟你說吧？」
江之珩微沉下臉，「算了，大過年的，我不想跟你吵。」
他說完轉身就去了書房。
霍傾月見他走開，臉色微緩。
她不敢再在房間裡打電話，只好裹了一件披肩出了門，到了院子，見到正在燃放煙花的葉涼煙和江煜槿，兩人的臉上充滿笑容，江煜棠就在一旁，一臉溫柔。
霍傾月攏了攏披肩，眼底不由得也溫軟了許多，正當她要上前一步，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一眼，然後轉身去接了電話。
江煜棠聽到鈴聲，目光一轉，看到母親接電話的背影，隱約還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喂，漢斯，媽媽在這兒，剛才有點事……」
聲音漸遠。
江煜棠卻忽然覺得渾身冰冷。原本要抬起的腳步，生生止住。
霍傾月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那邊的兒子一直在撒嬌，說非常想念她，霍傾月嘴角溫柔地笑著，「漢斯，媽媽也十分的想你，等過幾天，媽媽就會回去陪你了。」
小男孩的聲音透著不解和落寞，「媽媽，為什麼你每年這時候都要離開我呢？」
「……」霍傾月有點說不出話來。作為江家的主母，平時她可以離開，但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她必須要有她該擔當的責任，這也是她跟江之珩之間無需言說的默契。兩個人平時互不干擾，但是該維護好江家顏面的時候，必須一起維護。
好不容易把漢斯安撫好，她掛了電話，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一轉身，卻渾身一僵。
江煜棠站在不遠處，目光涼薄，嘴角一抹譏諷，讓她覺得仿佛有一把小刀，正在一刀刀地割著她的臉。
心底的疼痛一直在蔓延……
江煜棠轉身走開，霍傾月連忙上前幾步，「阿棠，你聽媽說。」
江煜棠頓住，側過身，勾出一抹譏笑，「你想說什麼？」
霍傾月怔住，有一霎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作為母親，她是失職的，可她也是一個女人，又有誰真正理解過她？
算了，想這些幹嘛呢？
她淡淡一笑，「阿棠，你能帶小槿回來，媽真的很高興。」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
因為母子倆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麼面對面說過話了，反而有點不知道該怎麼交流。
江煜棠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霍傾月望著他的背影，眼底一抹憂傷閃過。
那件事，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她知道，阿棠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原諒她了。
……
謝婉瑤的住處。
在這麼歡慶熱鬧的時刻，謝婉瑤獨自一個人在自己的公寓裡待著。
她不想出門，也不想動。
昨晚回來之後洗個澡就躺下睡了，可是睡的很不安穩，她做了噩夢，夢中她看到一個血淋淋的嬰兒躺在她的懷中，凌晨四點多就被嚇醒了，之後就怎麼都無法入睡。
這一整天，耳邊不斷有鞭炮聲傳來，她起床去開了電視，倒不是她想看什麼，只是不想偌大的公寓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打開冰箱，裡面幾乎是空的，只有一袋泡麵和幾個雞蛋。
她煮了面，中午就這麼隨意地對付了。
到了晚上，她更加覺得無聊。跟她一起合住的那個女藝人今天也回家過年了，周圍她認識的人也不多，這個時候誰還沒跟家人團聚在一起呢？有一刻，她也衝動地想青城，打電話給爸爸，他說他正在親戚家過年，聽的出來那邊很熱鬧，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打消了回去的念頭。
一個人在屋裡，外面又是那麼的熱鬧，只讓人倍覺孤單，而且因為睡眠不足，她的頭暈疼的厲害，躺在被窩裡，迷迷糊糊的感覺有門鈴在響。
她把被子一拉，蒙住了頭，心想這大晚上的，怎麼可能有人來敲她的門呢？應該是錯覺吧。
門鈴響了一會沒有再繼續響下去，隨後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拿過來一看，熟悉的號碼讓她心驚一下，她猶豫了很久沒有接，這時，外面的門鈴聲繼續響起。
她眼中閃過一抹難以置信，撐起身下床，來到門口，她透過貓眼看到了外面的男人。
下一秒，門外的人也好像聽到了她的手機鈴聲響，「砰砰」地伸手砸了門。
「開門！」
謝婉瑤伸手打開了門，驚訝地望著來人，「顧總……」
「你人在家怎麼這么半天不來開門？」顧時遠臉色有點難看，從她身邊大步走進去。
謝婉瑤忙反應過來，關上門，她道：「顧總，你怎麼來了？」
顧時遠看了一眼屋內，轉身到沙發上坐下，「吃晚飯了沒有？」
謝婉瑤穿著一套家居服，臉色因為沒有上妝顯得有點蒼白，她神色漸冷，「顧總，你這麼大晚上的來這裡，只是問我吃飯了沒有？」
顧時遠長腿敲在茶几上，抽出一支煙，目光狠狠地斜睨她一眼，「哪他媽那麼多的廢話，問你你就不能好好回答？」
謝婉瑤面色一僵，生硬地道：「沒有。」
「怎麼不吃？」
「冰箱空了。」
男人點菸的動作一頓，他有點難以置信地看她一眼，起身去拉開冰箱門——
下一秒。
「操！」
怒罵一聲，他砰地一聲用力地關上了冰箱門。
「你當自己是神仙轉世呢？」男人大步過來，一把抓起她的手，「走！」
謝婉瑤用力掙脫開，「要幹嘛？」
「出去吃飯。」
謝婉瑤皺起眉，「我不去，顧總你來這裡要是沒事的話……」
「你再廢話一句，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扛下樓？」
謝婉瑤：「……」
跟野蠻人就沒什麼好說的。
謝婉瑤回房換衣服的時候，有點頭疼地撫了扶額，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他一起出去？因為他是自己的老闆？他的話她沒辦法不聽？
換衣服的手指頓住，本來就頭暈目眩的，現在這麼一想頭更疼了。
外面等了有點焦急的男人抬步走到她房門口，敲了敲，「你好了沒有？」
謝婉瑤回過神，她不敢怠慢，應一聲「就來了」，連忙穿戴好。
兩人一起出了門。
謝婉瑤這一整天都沒出門，剛一出來，外面的寒風吹來，讓她不由得渾身一抖。
顧時遠看她一眼，發覺這女人好像比之前更瘦了，那張小臉在黑色毛衣的映襯下更顯嬌小。
拉開車門，兩個人一起坐進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但是外面的飯店生意異常火爆，如今的年夜飯很多都是全家人在飯店裡訂一桌，大傢伙熱鬧一下。
現在已經七點多了，大街上車輛比平時少了很多，馬路寬闊而乾淨。
顧時遠把車停在了一家餐廳的門口，兩個人下了車，一起朝里走。
謝婉瑤戴著帽子，脖子上圍著圍巾，幾乎遮去了大半的容貌，一路過去，沒人認出她。
顧時遠點了不少的菜，但謝婉瑤沒什麼胃口，吃的不多。
見她幾乎不動筷子，男人眉頭皺成了死結，突然說道：「你這麼減肥下去，也不怕身體撐不住拍戲？」
謝婉瑤有點意外他這麼說，也不知道怎麼了，張口解釋起來，「我只是沒胃口。」
「為什麼？」
「頭有點暈。」
男人的大掌突然落到了她的額頭，謝婉瑤驚愣住，顧時遠眼底的戾氣橫生，「你他媽的發燒了不知道？」
「……」謝婉瑤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她沒覺得啊，就是好像有點冷。
顧時遠伸手拉起她，「走，我帶去你醫院。」
謝婉瑤一把就甩開了他，俏臉生寒：「我不去醫院。」
「你想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反正我不去醫院！」謝婉瑤這次很堅持。
男人的黑眸中壓抑著一簇小火苗，兩個人僵持半晌，他最終妥協，拿出手機給秦少卿打了一個電話，跟他詳細地溝通後，正要掛電話，那邊的秦少卿忍不住調侃：「生病的是誰啊？還敢勞煩你顧少爺在這大年三十的晚上親自打電話給我……」
「嘟……嘟……」
秦少卿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掛了電話，他盯著手機，無奈地搖頭失笑。
……
霍家。
今年的年三十，霍家依然還是只有霍傾天和霍暉傑父子倆在家，與外面的熱鬧喜慶相比，整個大宅內顯得冷清很多。
年夜飯都是傭人做好的，父子倆坐在偌大的餐桌上，滿桌的菜色，卻沒什麼胃口。
霍傾天嘆息一聲，心裡想著的是自然是孫子。
自從霍暉傑把林曜桀帶回來幾次後，他是一眼看到這個孫子就喜愛上了，心疼的跟心肝似的。
想到孫子，他抬頭看了一眼一臉面無表情的兒子。
「你什麼時候把我的寶貝孫子帶回來？這大過年的，他應該在我們家過才對！」
霍暉傑面不改色，淡定地吃著自己的，「他媽把他接回林家了，過幾天我再帶他回來。」
「為什麼要過幾天？再說了，他是我們霍家的子孫，幹嘛要去林家？」
霍暉傑微抬了抬眉，很不客氣地拆台，「爸，之前你不還說，不管是誰生的孩子，你都不認嗎？」
「我……」霍傾天被堵的啞口無言。
確實，當兒子告訴他在外面有一個孩子時，在未見到他的寶貝孫子之前時，他心底想過，不管是哪個女人生的孩子，他都不會承認的。他們霍家雖然不能跟梁家結成親家了，但是這盛京的名門貴女，能娶的還大有人在。
可是當霍暉傑把林曜桀帶回家時，幾乎是第一眼，他就不由得心軟了。
林曜桀很聽話懂事，漂亮的眼睛裡透著一絲古靈精怪，一聲「爺爺」喊的格外清亮，讓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之前的一段時間，林文悅去國外的時間多，一身撲在工作上，霍暉傑和林曜桀的父子倆感情也升溫的很快，他經常把他帶回家，霍傾天跟林曜桀的爺孫感情也培養的很好。
到現在，他一天不跟孫子見面或是通話，他就渾身難受。
而今天是大年三十，理應一家團聚，可他明明有孫子，卻在別人家，這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霍暉傑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碗筷，「爸，既然你那麼想你的孫子在霍家，也成，孫子的媽也順便一道接受了吧。」
「什麼？」霍傾天微微瞪眼。
「我打算娶她。」
「你再說一遍！」
「你也不想小桀跟他媽媽分開對吧？就算是為了孩子好，我跟她之間，也不可能分開。」
霍傾天沉默半晌，「可終歸，你和她能過到一起去？你們倆之間能有多少感情？為了孩子勉強在一起，到時候成了冤家，你們沒想過這樣對小桀的傷害反而更大嗎？」霍傾天考慮的要比霍暉傑更多，「我看小桀挺懂事的，大概也是從小沒爸爸，這孩子比其他孩子更聰慧敏感，我看你們倆根本沒必要為了孩子勉強在一起。」
霍暉傑沉默著，並沒有說什麼，臉色也出奇的平靜。
霍傾天有些著急，畢竟不想自己的兒子婚姻生活不幸福，「阿傑，這是婚姻大事，是你的終身幸福，你得想清楚。憑你的條件，就算有個兒子，也不會沒有女孩子願意嫁給你的。」
「可是爸，你怎麼就能保證，別的女人會對我兒子好？退一萬步說，我和她之間早就是冤家了，再差還能差到哪去？何況……」他話說到這，突然頓住了，沒再接著往下說。
「何況什麼？」
「沒什麼，爸，我先上樓了。」
霍暉傑起身去了樓上的房間，看一眼時間，晚上八點多了，他拿出手機給林文悅打了一個電話。
林家公館內，一大家人都坐在餐桌上吃著年夜飯，今年因為有林文悅和兒子回來，家裡的氣氛也比以往有所不同了。
林家的大家長林恆昌坐在首位，其次是按照順序，從老大林文震一家、老二林文山一家……依次坐下來的。
林文悅是老五，她帶著兒子坐在靠下方。
林文悅回到林家也有大半年的時間了，這麼長時間，她一步步艱難地挺過來，如今也基本都掌握了林氏集團的經營，工作上越來越上手，成績也十分喜人，讓林恆昌也總算可以放心地接受治療，只不過他的病情惡化的很快，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了。
林恆昌如今已經瘦的皮包骨，幾次化療之後，讓他的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大年三十，他的心情好，人也顯得有精神許多。
他對著林曜桀招招手，林文悅示意他過去。
林曜桀來到林恆昌的身邊，乖巧地喊：「外公，你好些了麼？」
林恆昌笑呵呵的，「恩，外公好多了，來，你拿著。」說著他拿過一個紅包，遞給林曜桀。
林曜桀現在也知道紅包是什麼意思，他目光一亮，卻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林文悅，得到她的點頭同意後，才高興地接下了紅包，甜甜地說：「謝謝外公！」
「嗯，乖，快回去坐好。」
一旁的林家其他孩子，自然是滿眼的欣羨。
林恆昌給他們也同樣都準備了紅包，可他卻沒有像對林曜桀那樣，只是讓管家把紅包一人一個發過去。
飯後，林恆昌體力不支，他身邊跟著的家庭護工立刻扶住了他，原本是要把他送去醫院的，但是林恆昌卻擺了擺手，「這大過年的，我想在家裡。醫院明天早上再去吧。」
管家擔憂地道：「可是老爺……」
「這大半年，我幾乎天天都在醫院，早就煩了，就讓我在家裡歇一歇吧。」
他說完，示意扶住他去他的房間。
管家無奈，只得看向林文悅，如今的林家，自然是她的話語權最重。
林文震有些不高興，他眼底藏起不滿，一副孝子的模樣道：「爸，依我看，您還是去醫院吧，家裡哪有醫院方便？」
林恆昌氣得瞪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出事嗎？」
「不不不，爸，我沒那個意思……」
林文悅有些不忍心，「我看就在家裡吧。」她對管家和那名護工道：「你們多照看一點，明天一早再去醫院。」
「是，知道了。」
林文悅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就接到了霍暉傑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