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幼稚的江先生
葉涼煙回去的路上心情還有點鬱悶，江煜棠伸手碰碰她的頭髮，「好了，別不開心了，媽也許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我就是想不通，舅舅跟她是親兄妹啊，為什麼就跟避嫌似的不見面？」葉涼煙擰緊了眉頭，突然間，她靈光一現，連忙坐直身，「阿棠，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爸？小毅說過，我們結婚那晚，媽和舅舅相遇，被爸撞到了，他還差點打舅舅了！」
江煜棠也疑惑起來，「為什麼要打你舅舅？」
「我也不知道。」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正說著，江煜棠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號碼，眉頭輕蹙了一下。「餵？」
「大少爺，江老先生剛才突然暈倒了，現在已經送去盛京醫院了，老夫人讓我通知您一聲，您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吧。」秦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江煜棠微怔了一下，葉涼煙就在他的身邊，電話中的內容她也聽到了。
掛了電話後，江煜棠神情微冷，葉涼煙看著他，「我們去醫院看看爺爺吧。」
這個話題她從沒有主動提起過，因為她知道他跟家裡人的關係不好，每次一說到關於江家的事，這男人的臉色就不對勁，她自己本身也是這樣的，也許是潛意識裡都覺得這樣彼此互不干擾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因此，在江煜棠沒有提出說回江家的話，她也未曾主動提起，江正淵回國這麼久，他們之間也是鮮少見面。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畢竟是生病住院了，作為晚輩，去看望是應該的。
江煜棠抿著唇，葉涼煙吩咐前面開車的老周，「周叔，去盛京醫院吧。」
雖然江煜棠沒有表態，但是葉涼煙的話，其實也等於是江煜棠的意思，老周明白這點，因此只應了一聲，前面路口就調轉車頭了。
到了盛京醫院，葉涼煙直接打電話給秦少卿，詢問了病房號後，她掛了電話，對江煜棠道：「走吧，在VIP1008號病房。」
江煜棠面色始終淡漠著，卻還是沒說什麼，葉涼煙挽著他的臂彎，兩人一同進了電梯。
來到病房門口，外面站了一圈人，江煜棠的大姑，二姑，江之珩，霍傾月，江煜楚等等，都是江家的至親們。
見到他們倆過來了，眾人面色各異。
江之玥上前一步，臉上有抹輕鬆，「阿棠，涼煙，你們可算是來了，剛才老爺子搶救的時候，可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呢！」
江煜棠淡淡地說：「爺爺呢？」
「在裡面，醒來之後就發了頓脾氣，把我們都趕出來了，你們奶奶在裡面勸著。還有智庸和少卿也在裡面。」
「怎麼會突然暈倒？」
「估計是最近的天氣不好，突然降溫了，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江煜棠薄唇緊抿，沒有再開口。
葉涼煙不由得多問了一句：「爺爺他……除了心臟病，是不是身體還有其他不舒服的？」
江之玥看她一眼，對這個女孩子倒是沒隱瞞什麼，「爸他還有季節性的哮喘，每年一到冬天，只要氣溫一降，他就要發病了，嚴重的時候還得住院。所以他之前常年一直在國外養病，那裡的氣候適宜，他的哮喘不容易發作。」
原來是這樣。
病房門打開來，秦智庸和秦少卿都出來了。
秦智庸道：「暫時沒事了，你們都放心吧。」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江煜棠，「阿棠，你進去吧，爸他老人家想見你。」
江煜棠輕輕點頭，推開了病房門。
裡面，江奶奶正在給江正淵掖被子，看到江煜棠進來，她讓開身，神情有點哀傷，「阿棠，你來。」
江煜棠走過去，望著病床上睡著的老人，頭髮花白，滿臉褶皺，恍惚間還記得很多年前，他一副中氣十足的罵他的樣子。
什麼時候開始，爺爺的頭上竟有這麼多的白髮？
「阿棠，你爺爺他剛睡下。剛才，他一直喊著你的名字，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狠心呢？」江奶奶說著，不由得眼眶濕了，「你明知道，你爺爺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你這孩子，一次次地忤逆他，他回國這麼久，你數數你回家看過他幾次？還有上一次，你的劉爺爺壽宴，他叫你去你怎麼不去呢？你不知道這老頭子回家氣成什麼樣，飯都不吃了。你們爺孫倆，慪氣慪了這麼多年，以前你年輕，還能說不懂事，現在你都這麼大了，還能這麼不懂事？」
「……」江煜棠麻木地聽著這些話，微垂的視線里掩住了一切情緒。
江奶奶無奈地嘆口氣，「行了，其餘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我出去一下，你在這多陪你爺爺一會吧。」
江煜棠這次倒是點了點頭，「奶奶，你慢點。」
「哎，我知道了。」
江奶奶出去後，病房內，只剩下江煜棠和江正淵。
他上前一步，目光怔忪地盯著爺爺。
病床上原本一直沉睡的老人，突然睜開了雙眼。
病房外，江奶奶出來後，對眾人說：「行了，折騰了這麼久，大家都回去吧。」
「媽，爸現在怎麼樣？醒了麼？」江之珩開口問道。
「沒有，阿棠在陪著他，智庸應該告訴你們了啊，不都說沒事了嗎？都別擔心了，各自回家吧。」
在她的勸說下，眾人這才一一告辭。
葉涼煙自然是想留下來陪江煜棠的，她沒有走，而是望了一眼剩下的人道：「奶奶，爸，媽，你們都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著阿棠和爺爺。」
「涼煙，沒事，還是我留下來吧，你等會和阿棠回去就行了。」
「奶奶，沒關係的，說起來是我們的錯……」葉涼煙話說一半，眾人心底自然也明白，「就讓我和阿棠在這裡陪著爺爺吧，有什麼事我會打你們電話的。」
見她這樣堅持，江之珩，霍傾月只得帶著江奶奶離開了。
江煜楚是最後一個走的，經過葉涼煙的身邊時，他緋唇輕輕勾著，桃花眼輕掃了她一眼，帶著一點邪肆的魅笑。
葉涼煙沒有理他，轉身坐在走廊上的座椅。
剛才還擠滿人的走廊上一瞬間空曠起來，幸好醫院裡的中央空調開著，否則真的要凍成狗了。
她剛坐下沒多久，手機卻響了。
一看是寧瀟瀟打來的電話，她猛地想起今天下午婉瑤回來了，她們幾個本來說好的要去車站接她的呢。
電話一接通，寧瀟瀟果然問她在哪。
「瀟瀟，不好意思，我現在這邊走不開，我可能沒辦法跟你們一起去接婉瑤了，你們見到她了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不是吧，涼煙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她簡單說了一下原因，「瀟瀟，你和安靖接了婉瑤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寧瀟瀟也理解了，「行吧，我們知道了，那就這樣說，拜拜。」
「嗯，拜拜。」
掛了電話後，葉涼煙微微側身朝病房門看了一眼，又重新坐正身。
病房內。
江正淵雙眸睜開，視線凝滯在江煜棠的臉上。
江煜棠似乎沒有意外，他靜靜地坐在了床沿邊的凳子上，道一聲：「爺爺。」
江正淵重重地冷哼一聲，似乎還不解氣，「是不是非得我要死了，才能看到你這臭小子的身影？」
江煜棠忽然覺得有點煩躁，「爺爺，我求您了，別逼我做我不願意的事，行麼？」
「什麼願不願意的？那是你的責任！你身為江家的嫡長子，你一生下來就該承擔的責任！」江正淵每次一說到這就顯得有點激動，他忽然也覺得老了，累了。「阿棠，爺爺沒多少日子了，你非得讓我走了也不安心？」
江煜棠皺起眉，「爺爺！」
「行了，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江煜棠氣得站起身，「您老要是還這樣，那您不如就當沒我這個孫子罷。」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江正淵氣得怒火直冒，「你這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江煜棠並沒有停留，一拉開病房門，卻猛地看到葉涼煙一臉吃驚又尷尬的樣子。
江正淵抬起頭，看到她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始終看這丫頭不順眼。
「好，走！都走！我這個老頭子是死是活的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葉涼煙汗了汗。
這麼幼稚的話，爺爺您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這話她也只敢在心底里腹誹一下，接著她出人意料地饒過江煜棠，來到江正淵的病床前，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輕柔地喊了句：「爺爺。」
江正淵對她更加沒好臉色，「你跑進來幹什麼？出去！出去！」
「爺爺，爸媽還有奶奶姑姑他們都被我勸回家了，今晚就我和阿棠在這裡陪你。」
「哼！我才不要你陪，你走！」
葉涼煙不為所動，「爺爺，我走了，可就沒人會留下來陪你了。」
江正淵兩條花白的眉毛倒豎起來，「我不需要任何人陪，你這丫頭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江煜棠走過來，一把掐住她的胳膊，拉著她就要往外走，「涼煙，我們回家。」
葉涼煙拂開他，「我不會回去的，爺爺一個人在這裡，你能放心？」
「他根本不需要人陪，你剛才沒聽到他說嗎？」
「嗯，我聽到了，是我想陪著他的，行了嗎？」
「涼煙？」江煜棠不由得驚異地看著她。
「你要回去是不是？那你自己回去好了。」葉涼煙說完，不再管他，剛好江正淵輸液的瓶子裡沒剩下多少了，她按了按護士鈴，「你好，這邊輸液沒有了。」
護士很快答覆：「嗯，好的，我馬上來換。」
江正淵和江煜棠都有點被她的樣子打敗了的感覺。
爺孫倆竟同時保持了沉默，目光全都盯著葉涼煙。
葉涼煙仿佛不自知，又看了看江正淵輸液瓶上的記錄，又去翻他的病歷卡，查看他的病情情況，這樣子，看上去儼然有了當醫生的那份感覺。
最後她放下病歷，微笑地道：「爺爺，你這病不易動怒，只要心態放平和些，倒也沒什麼大礙。我想，你再觀察觀察，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正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丫頭懂什麼？別以為學了醫你就是醫生了，你還差的遠呢！」
不管他怎麼說，葉涼煙始終一副溫柔微笑的樣子，淡然而沉靜，「是，我知道我還是學生，可我以後是醫生啊，再怎麼說，我也多少了解點不是？」
「……」江正淵嘴角動了一下，卻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他冷著一張臉，滿滿的不悅都表現出來了。
江煜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那，也不知道該如何。
正在這時，護士進來換水，葉涼煙好心地幫她拿掉輸液瓶，可她身高有限，輸液瓶舉著有一定的高度，她不得不踮起腳尖。
突然間，一隻溫熱的大手覆上了葉涼煙的手背，她轉眸看他一眼，江煜棠沒說什麼，幫她把輸液瓶取下來了。
護士換上了新的輸液瓶，她的身高還沒葉涼煙高，自然更沒辦法把輸液瓶掛上去，試了幾次，那護士的臉色逐漸紅了，偷偷地看了看江煜棠。
江煜棠沒理她。
葉涼煙無奈，「給我吧。」
護士連忙說謝謝，葉涼煙一接過手，正準備掛，另一隻大手就接替了她。
等到護士離開之後，葉涼煙不由得白他一眼，「幼不幼稚啊你！」
誰料，病床上江正淵突然也附和一句：「就是！幼稚！」
「……」
病房內靜了一瞬。
葉涼煙和江煜棠一致看向了病床上的老人家。
江正淵兩眼一翻，索性裝睡。
火車站。
寧瀟瀟和許安靖站在寒風凜凜的出站口，兩個人凍的直發抖。
終於，前方出來一大批下車的旅客，在眾多身影中，她們倆一眼就認出了謝婉瑤。
寧瀟瀟激動的差點大呼出聲，幸好許安靖搶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同時向著人群里的謝婉瑤揮揮手。
謝婉瑤剛好檢票出站，一眼就看到了她們倆。
她微笑著走過來。
「親愛的瑤瑤，想死我了！」許安靖上前就擁抱住了她。
寧瀟瀟也不甘落後，一把抱住了她們，「嗷嗚，也想死我了啊！」
謝婉瑤艷麗的眸子裡全是笑意，「怎麼就你們倆來了？涼煙呢？」
「江大少的爺爺突然暈倒住院了，她在醫院呢。」寧瀟瀟道。
「哦，是這樣。」謝婉瑤也沒多在意，「我們走吧。」
三個女生相互親密地打了車，離開。
在相距她們剛才見面不遠的地方，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內，男人坐在駕駛座上，戴著墨鏡的五官更顯得立體而俊朗，濃眉微攏，下顎的線條微微繃緊。
看到她能這麼健康地出現在眼前，他微垂的視線里終於划過一抹悵然。
有些傷口雖然癒合了，但是傷疤永遠留在那。
自從謝婉瑤出事之後，他第一次知道了害怕的感覺，第一次嘗到了一種內心煎熬的滋味。
這三個月，他的日子過的並不好。
不僅要在程家人面前做戲，更要費心地查找所有一切與程遠雨，與張翔等相關的信息。
直到那輛計程車的身影消失，他才啟動車子離去。
學校內。
謝婉瑤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宿舍里，她剛才已經去輔導員那裡把復學手續辦了，無論如何，這個學她要上完，她得給父親一個交代。
三個月前的新聞已經全部都被壓下去了，她現在走在路上，即使有人疑惑，對她指指點點，但她毫不在意。
於姐給她打來電話，先是詢問了她的身體狀況如何，接著問她能否開始接工作了？
謝婉瑤毫不猶豫地說聲「可以」，她現在除了完成學業，最主要的還是要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讓她賺更多的錢，認識更多的人，她也才能有機會出人頭地。
於姐對她的回答倒像是沒什麼意外，「那好吧，你明天下午抽個時間來公司一趟，我這邊剛接了一個新片，我把女主角的名額給你留著。」
謝婉瑤沒多說什麼，「謝謝於姐。」
以她的資歷，演女主角也許還差了那麼一點，這一次，到底是什麼情況她還不清楚，但她已經能預感到，今後，她的片約恐怕將會不斷增加……
……
果然不出葉涼煙所料，江正淵在醫院裡住了兩天就出院回家了。
當然，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江正淵自己吵著鬧著要回去的。
葉涼煙趁著這個周末，倒是在醫院裡好好陪著他了，也可以說是盡一個孫媳婦的本分，不過江正淵卻不領情，處處跟她作對，但往往都是他整天氣得吹鬍子瞪眼的，而葉涼煙卻依然微笑自如，淡然若風。
江煜棠除了工作時間，其餘時間也不得不往醫院跑，誰叫自己老婆在這裡——他是這樣在心底對自己說的。
回到了江家的大宅，江正淵迫不及待的趕人了，不過他趕的人卻是江煜棠。
「不是不願意在這裡呆麼？還杵在這裡幹嘛？」
江煜棠扶額，拉著葉涼煙的手，「我們走。」
「走遠點，別再回來了！」
「你這老頭子，說什麼胡說！」江奶奶來了，聞聲就忍不住斥責上了。
江正淵梗著脖子，「我說的是大實話！」
「涼煙，阿棠，別聽你們爺爺的。老了老了，越老越小孩子脾氣了！」
江正淵哼一聲，背著手上樓去了。
「阿棠，涼煙，今天中午就別回去了，在家裡吃。」江奶奶熱情地留他們下來。
葉涼煙笑著點頭了，江煜棠也只得無奈點頭。
吃飯時，江正淵原本不願意下樓來吃飯的，後來江奶奶上去之後，他終於下樓來了，雖然樣子好像還有點不甘不願的。
見到江煜棠坐在桌上，他哼一聲，坐在首位。
中午時分一般江之珩他們都不會在家裡用餐的，所以餐桌上只有江正淵和江奶奶以及江煜棠和葉涼煙。
秦媽燒的菜依然還是那麼的色香味俱全，江煜棠和葉涼煙又是難得在家裡吃飯，今天秦媽特意多做了幾個江煜棠愛吃的菜色。
江奶奶不斷的勸著他們多吃，葉涼煙則說著奶奶您太客氣了之類的話，江正淵和江煜棠爺孫倆全程毫無交流。
飯後，葉涼煙悄悄來到了廚房，望著正在忙碌的秦媽，葉涼煙悄悄地喊了她一聲，秦媽正要張口，她突然伸出食指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噓——」
秦媽不明所以，連忙起身，笑容堆上臉，「大少奶奶，您是有什麼事麼？」
葉涼煙其實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的，她笑了笑道，「秦媽，其實……我是想跟您學做菜。」
「什麼？」秦媽一臉懵了。
「嗯，我知道你燒的菜很合阿棠的口味，所以，我想跟你學幾道阿棠最喜歡的幾個菜色，以後我也可以試著給他做。」
這個想法其實在江煜棠生病住院的時候她就有了，那時候她一心只想好好照顧他，卻發現她自己對他了解的太少，為他做的也太少，而相反，他卻一次次的對自己好，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感動他的付出，同時也想回報給他一份感動，哪怕這份感動渺小而簡單。
秦媽終於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得眼眶都熱了，連忙點頭，「好，好，沒問題。」
心裡不由得感慨，大少奶奶對大少爺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