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你想怎麼懲罰？
下午五點四十多分，邢子游從辦公室下班，準備回家。
到了電梯口，看到有那麼多人等著，他索性走旁邊的樓梯。
剛下了一層樓，他隱約聽到一陣陣細微的聲響。
腳步不由得一頓，他轉身從樓梯的安全門走過去……
第一眼，看到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孩，蜷縮著環抱住自己，小腦袋也埋在懷中，蹲在角落，身體還忍不住微微發抖。
他有點訝異，出於醫生的責任感，他微微俯下身，伸手輕拍女孩的肩，「嗨，你是哪科的病人？為什麼在這……」
當他的手剛一碰觸到女孩時，她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啊」的一聲突然驚叫，整個身體猛地彈開，頭還不小心撞到了後背的牆壁，發出「咚」的一聲。
邢子游嚇了一跳，驚魂未定時，他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女孩的臉上。
好秀麗清純的一張臉！
乾淨純粹的仿佛一幅畫一樣美，尤其是那雙水汪汪濕漉漉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透純淨如嬰兒，只不過此刻她的眼底卻布滿驚恐，面對他，仿佛一隻受了傷的小鹿，驚惶失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那麼淚眼欲滴地望著他。
他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害怕和祈求，讓人看了不由得心底忽然覺得溫潤和柔軟。
邢子游傻愣愣的，猛然回過神來，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抓緊，有點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掩唇清咳一聲，「你好，你住在哪一科的？怎麼會在這裡？」
女孩只是驚恐地盯著她，身體微微顫抖，全身都處於一種壓抑的戒備狀態。
邢子游終於發現她有點不對勁，神色嚴肅了些，他欲上前，可是很快他就發現，只要他一動，女孩的身體就更加僵直幾分，泫然欲泣的樣子，別提多可憐。
「好好，我不動，你別害怕……」他儘量先安撫她的情緒，看她的外表，好像也沒受到什麼傷害，也許這個女孩的病情有點特殊。
「你好，我是這裡的醫生，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傷害你的……」邢子游的目光隨即落在她的手腕上，那裡戴著一個環帶，上面寫著病人的信息。他試圖靠過去看清楚，然而女孩的防備太強，他無法靠近。
「你可以先告訴我叫什麼名字麼？或者你家住在哪裡？你有親人在這裡照顧你嗎？」
「……」
「我可以幫你的，你能讓我靠近一下麼？」
「……」
不論他說什麼，也不論他怎麼說，女孩的神色始終很緊張，她很畏懼別人的靠近。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邢子游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準備讓護士站幫他查一下病人的信息。
他的電話還沒打出去，醫院內部的微信群里一條信息跳了出來。
「有人要是在醫院內看到這位穿著病號服，年約二十歲的長髮女孩，請立刻跟我聯繫！」
發信人是秦少卿。
然後又發了一張女孩的照片。
穿著病號服，端坐在病床上，乖乖巧巧的樣子，彎唇淺笑，非常惹人憐愛。
邢子游目光一頓，看了看身邊的女孩，然後果斷給秦少卿打了電話。
秦少卿接到電話後，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邢子游，你現在就在那站著不准動！好好看著那個女孩，要是你敢走一步，或者那個女孩出了什麼事，你就死定了！」
狠狠的撂下話後，秦少卿邊走邊立刻給江煜棠和葉涼煙打電話。
兩人都在醫院裡瘋狂地尋找著，接到他的電話，紛紛朝住院部的安全樓梯跑去。
在樓底下，他們碰巧遇上了。
葉涼煙看一眼江煜棠，想開口說什麼，然而江煜棠瞥一眼她，率先大跨步朝樓上奔去。
葉涼煙只能緊跟上。
剛才她跟江煜棠說了小槿出事了之後，他一句話沒說，立刻掛了電話，之後她接到了秦少卿的電話，讓她說了小槿出事的地方，然後也沒再說什麼。
再之後，她幾乎快把整個醫院翻遍了！
尤其是後面的花園，她前前後後找了很多遍，可都沒有小槿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了，怎麼每次都……
強忍著那一股酸澀感，她直到剛才又接到了秦少卿的電話，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可是剛剛江煜棠的那一眼，她卻覺得像跟刺一樣，深深地扎進她的心上，沒有那麼疼，卻讓她呼吸都變得沉重不已。
葉涼煙快步地也來到了樓梯口。
見到江煜棠衝過去，二話不說，很快就摟住了江煜槿，深深地抱住她。
江煜槿嗚嗚地哭出聲來，終於見到認識的哥哥了，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邢子游站在一邊，有點愣，一轉眼，就看到了葉涼煙。
「小煙？你怎麼在這裡？」
葉涼煙看到他，牽起唇角，「師兄，是你找到小槿的麼？」
邢子游來回看了看他們，一臉懵然，「這是？」
葉涼煙簡單地對他介紹道：「她叫江煜槿，是他的妹妹，目前在這裡養病。」
前陣子葉涼煙在這裡住院的時候，邢子游才知道她出事，也在那時知道了她跟江煜棠的關係，知道她原來已經領了證結婚，就快要舉行婚禮了。
邢子游跟江煜棠之前只見了一面，還在葉涼煙的病房內，當時葉涼煙一句「師兄」，喊得江煜棠立刻就黑下臉來。
再之後邢子游要再去看望葉涼煙時，卻沒一次能進病房了。
都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擋回去了。
想不到今天這麼湊巧，再次碰到他的妹妹。
江煜棠摟住江煜槿，目光看一眼邢子游，「多謝。」
兩個字，說的格外深重。
邢子游露齒一笑，望一眼躲在江煜棠懷中的女孩，現在的她，因為有了哥哥的庇護，似乎膽子大了點，偷偷地瞄他一眼。
那模樣，有點說不出的一種嬌憨和可愛。
跟個膽小的小兔子似的。
邢子游有點說不清心底什麼感覺，「不客氣，我也是湊巧經過這裡，既然她沒事了，那我就……下班回家了，拜拜。」
衝著他們揮了揮手，邢子游率先下樓先走了。
葉涼煙來到江煜棠身邊，伸手欲扶江煜槿，卻被男人一下子別開了。
她縮回手，朝著江煜槿溫柔一笑，「小槿，還好嗎？對不起，姐姐很抱歉……」
江煜槿大眼睛直愣愣地瞪著她，沒有了之前的那種親密感。
她的情緒明顯穩定下來了，但是對葉涼煙，忽然多了一點戒備。
大眼睛裡閃著一點疑惑和害怕。
「……」
葉涼煙的臉色一寸寸微變，「小槿，你怎麼了？」
江煜棠也注意到了妹妹的變化，他溫聲詢問。「小槿，發生了什麼事？」
江煜槿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沒說話。
這種情況下，也沒法再逼她。
「走吧，哥哥先帶你回去。」
三個人回到了病房，護工和提前回來的阿丁正著急地等著。
江煜槿受了點刺激，到了病房後，就安安靜靜的躺下了，不說話，也不鬧。
沒有人對她有辦法。
江煜棠跟護工又叮囑了幾句，之後他們也離開了。
回去的時候，阿丁已經先撤走了，葉涼煙跟著江煜棠一起。
一路上，兩人無話。
葉涼煙知道今天的事都怪她，可是意外就是偏偏再次發生了！
她有點懊惱地伸手撐著額頭，這時，她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葉涼煙一看，是宋博輝打來的。
「餵。」
「老師，找到人了麼？」宋博輝的聲音有點低，卻能聽的出來關心之意。
葉涼煙淡淡地道：「嗯，找到了。」
「……唔，那就好。」很顯然地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老師，我下個星期就走了，可能參加不了你的婚禮……在這，提前祝福你，願你幸福！」
葉涼煙淡淡地扯唇，默默點頭，「嗯，謝謝。」
沒有再多說什麼，兩個人默契地掛了電話。
葉涼煙收起手機，目光看向旁邊開車的男人，嘴角微動，到底是說了，「是博輝打來的電話，剛才……我帶小槿出去散步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
江煜棠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緊，臉色緊繃幾分。
「對不起！我很抱歉……」
「……」
車廂內寂靜無聲，一直到了家，江煜棠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折騰了這麼久，晚飯兩個人都沒吃。
葉涼煙一點胃口都沒了，兩人進了家門，江煜棠直接去了書房，也沒理她。
葉涼煙望著關上的書房門，心底忽然有點空落落地。
第一次，她覺得有點委屈和難過。
而且受不了這種感覺。
但其實她都明白，如果換做是她的話，恐怕也很難原諒自己！
江煜棠只是不理她而已，沒有發火，也沒有罵她責怪她，這已經是很好的風度了。
可她怎麼還是覺得有點受不了呢？
葉涼煙微微抬起頭，伸手揉了揉額角，壓抑下那股感覺，她轉身回到房間，默默地洗了澡，然後躺上床。
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睡一覺。
可是躺在有著男人氣息的大床上，她根本睡不著。
想著這幾天，兩人關係的改善，他對她的寵溺和疼惜，她心中越加覺得難過！
怎麼辦，她好像真的挺喜歡他了。
葉涼煙默默地坐在床上，雙手捂住臉。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下床，穿著拖鞋，快速來到書房門口。
伸手擰開門，她幾乎是衝進去的。
「江煜棠，有些話，我想跟你談談……」
……
書房內，江煜棠也是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椅子上，單手撐著額頭，全身呈現一種類似頹靡的狀態。
聽到女人的聲音，他下意識抬起眸，目光與她緊緊相視。
葉涼煙抿了抿唇，衝動之下做的事，果然有點後悔。
但既然都到了這步，也沒什麼好怕的。
她抬起眸，眸光清冽，冷靜又有點倔強地盯著他，「江煜棠，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對不起我也說了很多遍，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你怪我，我也不會說什麼，但是……」她說著說著，忽然眼眶一熱，氣勢也弱了下去，「……請你別這麼對待我！」
「……」男人的目光深沉如海，一動不動地緊緊鎖住她。
葉涼煙深深吐出一口氣，眨了眨眼睛，調節情緒，「江煜棠，我說過，我不喜歡猜來猜去，有話請你直接說，你怪我也好，打我，罵我都好，麻煩你，給個痛快，行麼？」
「……我不打女人。」半晌，男人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葉涼煙微怔，「你什麼意思？」
「過來。」他朝她招手。
葉涼煙有點莫名不已，還是乖乖地走到他面前。
江煜棠忽然伸手摟住她，一把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葉涼煙驚訝之下，下意識雙手勾住他。
驚魂未定，就聽到他問，「今天的事怎麼發生的？」
突然覺得很想笑，鼻尖卻有點微微的酸，葉涼煙彎了彎唇，清冽的目光與他對視，「你不怪我了麼？」
江煜棠雙手抱緊她的腰，男人的眸色格外深諳，「要是怪一個人就能讓時光倒流，讓事情不再發生，那我早在十年前，最應該怪的人就是我自己！」
「……」葉涼煙靜靜地盯著他，忽然說不出話來。
這話，讓她莫名覺得很心疼。
「對不起……」除了這句，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煜棠把她抱住，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也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在知道小槿出事的那一刻，在他瘋狂尋找的那一刻，他沒法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即使知道她跟自己一樣心急如焚，也知道她不是有意造成的，可是那股情緒，他卻還是無法控制地傳遞給她了。
回來的路上，冷靜之後，他想了想，說是氣她，倒不如氣他自己。
說到底，還是他的安排不周全。
小槿身邊，應該再多派人暗中跟著，那麼上一次，以及今天的事，都不會再輕易發生了。
甚至包括這個女人的身邊，都應該再多派些人。
畢竟上一次的事還沒結果，他總有種不太放心的感覺。
葉涼菸頭枕在男人的胸前，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雙臂不自覺地環住他的腰身，跟他說了下午發生的事，並且也說了自己的看法。
「小槿是看到博輝之後情緒有點不對勁的，怪我當時沒注意，她忽然跑開，我也有點懵了，緊忙去追卻沒追上。後來我突然想到……也許小槿是因為看到了博輝，他畢竟長得有點像……」
後面的話葉涼煙沒有說，但她知道他能聽懂。
宋博輝是宋恒生的兒子，父子倆長的很相像。
十年前那時候，江煜槿年紀小，但也記事了，也許在她的腦海的潛意識裡，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宋恒生，因此看到相像的宋博輝，才會情緒反應那麼大，下意識想逃避。
果然，江煜棠抱住她的手臂不自禁地用了點力，她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臉，抬起眸看著他。
「江煜棠，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了！」
江煜棠垂眸凝視她，望著她素淨的一張小臉上滿是認真和嚴肅，不由得勾了勾唇，「你保證？」
「對！」
「要是做不到呢？」
「……」微微蹙起眉，葉涼煙眸光輕轉幾下，忽然多了一點淘氣，「那就隨便你懲罰吧。」
江煜棠被她的樣子逗笑了，「唔，我現在就還在生氣，我想懲罰你！」
「……」葉涼煙微微瞪眼。
她又不傻，知道這男人現在其實已經不氣了。
不過——
誰叫今天她確實有錯呢，滿足他一下又何妨？
她忽然朝他眨了眨眼，巧笑倩兮地勾住他的脖子，輕靠進他懷中，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老公，那你想怎麼懲罰？」
「……」江煜棠呼吸一緊。
女人清麗的臉上明顯帶著一點戲謔，清澈如溪的眸子彎成一對月牙似的，顯得格外明亮和嬌俏，雖然她做的實在稱不上「勾引」兩個字，但他不得不承認，他還是被她這副難得一見的模樣給勾的心癢起來。
葉涼煙其實不會這些，有限的一些關於男女方面的知識也是這兩天剛領悟一些，能做到這一步，她以為就夠好了。
卻不知道，只是因為是她，所以在江煜棠的眼中才能閃現一抹驚喜和壓制。
他吻上她的唇，深深地與她糾纏，聲音也不由得低啞下去，「想知道？」
葉涼煙感覺不妙了，有點想推開他，「不，我不想……」
「唔。」
男人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有些急切的吻再次壓過來，讓葉涼煙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江煜棠的大手落在她的腰上，這時候才發現她穿的睡衣，剛洗過澡的她，身上格外清香，「已經晚了，今天你犯了錯，得讓你長點記性。」
葉涼煙抗議，「你也生氣對我了，很公平。」
「公平？」江煜棠微微一頓，放開她一些，黑沉沉的眸子卻格外深邃，「好，你想公平一些還不簡單？」
葉涼煙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是男人的吻很快就來了，逼著她不得不回以同樣的熱情。
後來經過這一夜，她真的有種想撞牆的心了！
心底再一次恨恨地把男人罵了一遍！
無恥的流氓！大色胚！
……
京郊的一家私人醫院內。
病床上昏迷了好幾天的男人終於有了反應，慢慢睜開了眼。
護士剛好來查房，看到男人醒了，連忙出去喊醫生。
病床上的男人望著護士離開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