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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再騙我,能答應嗎?”他試著用商量的口吻,像個死性不改的傻缺。

  商夏摟住他的肩膀向前貼了貼:“雖然自從出了故意毀壞青花茶杯的那件事之後,我沒資格再說,不管我做什麼事從來不是為了傷害你。但除了在那件事上我的做法過於偏激之外,感情都是真的,即便身在鳳隱鎮,心卻沒走。”

  她探起身吻上他的臉頰:“你設身處地的替我想想好嗎?我跟你的時候才十七歲,有些想法確實過於簡單,曾一度自信的認為所有事都可以自己解決,最主要的是,我不敢讓你知道圍繞在我身邊的都是罪惡,怕你嫌棄我。”

  這番話,算是相遇以來最像樣兒的一段話。宗海晨心裡這麼想,但沒有表態,他也曾幻想會不會在某個地方不期而遇,如果再見面,他是無動於衷還是心潮澎湃?也許,答案一直擱在心裡,只是不願掀開。

  “柴……姓柴名商夏。你故意隱藏姓氏也是處於你所謂的善意的謊言?”

  “……”商夏沉默片刻,說:“自小就這麼叫,你不提我都忘了……”

  “編,接著編。”宗海晨捏起她的下巴,嚴肅地說,“去睡吧,我看你也困了。”

  商夏慢慢地爬出被窩,走到臥室門口,回眸凝睇,發現他沒有看她,眉頭緊鎖注視屋頂,仿佛剛剛建立的信任瞬間消失殆盡。

  她忽然之間感到非常害怕,疾步返回宗海晨身旁,正色道:“我的父親柴義之與我的母親因利益薰心遭遇不幸,聽爺爺說,父母出事的那一年我還不到三歲,是爺爺奶奶把我拉扯成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以父母的不忠不孝為恥。”

  父親受爺爺言傳身教燒得一手好瓷器,尤其是仿造手藝,幾乎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原本每日燒燒瓷畫畫山水挺滿足,可是自從娶妻之後,父親性情大變,甚至因為母親的幾句抱怨與爺爺大打出手,奶奶也被氣得一病不起。事態越演越烈,某日,爺爺終於忍無可忍,手持獵槍命令夫妻倆滾出柴家。

  此事過去不久,父親柴義之便給家裡寄回一封書信和一大筆錢。爺爺以為兒子有心悔過,滿心歡喜地拆開信,卻發現這封信的內容只是想把他活活氣死——雍正粉彩花卉紋瓶,以真品價格售出。

  性格剛毅的爺爺初次在商秋面前流下眼淚。商秋常對商夏說,那一幕令他畢生難忘,當時爺爺一口接一口地吸著水菸袋,喃喃自語道:欲望會吞噬人心,讓人變成魔鬼,鬼的去處只有地獄。

  回憶觸動了商夏的情緒,眼淚緩緩地流過臉頰。偶然間,察覺爺爺一到半夜總不在房裡。詢問去處爺爺又支支吾吾,因為擔心,她決定跟蹤,這才恍然發現,話里話外對父親深惡痛絕的爺爺,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拖著年邁老軀,翻閱數里山路,來在父親的空墳前,一坐就是一整夜。

  “所謂的秘密本不該傷及我們的感情,從頭到尾都不應該,海晨,求你不要再問我了,我在死去的爺爺面前發過誓,在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發過毒誓。”她趴在沙發上,如泣如訴。

  他的掌心沁滿她的淚,這份不能言語的苦楚傳入宗海晨的心底,雖然疑雲重重,但他更見不得她傷心的模樣。

  “好,不問了,再也不問了。”

  算了……

  55、幸福只在一瞬間

  一到月初,商夏馬上跑去看大哥。

  “妹,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沒睡好?”

  商夏喟嘆:“我一想到宗海晨失望的表情心裡就難過,哥,我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告訴他有關咱家的一切。”

  商秋思忖片刻,說:“哥明白,對喜歡的人守住秘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柴家只剩下咱兄妹倆,妹夫又剛巧與咱家算半個同行,正因為同樣熱愛瓷器,反而成了最不能告知的對象。”

  商夏悠悠點頭,這就是她一直不敢直言相告的重要原因,宗海晨作為一名服務於國家的文物工作者,豈能允許柴窯之謎永遠埋葬,縱使他可以守住秘密,但一定會在好奇心的趨勢下要求哥展示手藝,一旦柴窯現世,她堅信沒有哪位文物行家可以容忍這等炫目的美瓷碎於眼前。

  宗海晨難過她會更難過,可又不能讓柴窯仿品存留世間。屆時,所有人都會痛苦。

  “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哥因表現良好,獲准減刑半年,在過五個月就可以出去了。”

  “太好了!”商夏心情無比激動:“我會儘快給哥安排住處,天天給哥做好吃的。”

  商秋撫了撫她的頭:“自從爺爺過世之後就看你一人忙裡忙外,哥感到很慚愧。”

  “說什麼呢,妹妹照顧哥哥還不是應該應分的,等哥娶妻生子,我想照顧都插不上手。”

  提到婚姻啊愛情啊,商秋惆悵托腮:“要說哥今年也二十八了,心裡明明急於傳承手藝可對婚姻一點憧憬都沒有。”

  “不急,主要還沒碰上合適的,我說句玩笑話啊,在咱們鎮像哥這類又白又瘦的男人似乎不討喜,可是在城市裡卻大不同,我看那些拍電視的男演員還沒哥帥呢。倒時候燕瘦環肥還不由著哥隨便挑啊。”

  “心地善良就好,其他都不重要。”商秋從不認為自己是美男子,可實際上他確實是。

  “對,不要像媽那樣……”

  雖然做兒女的沒資格指責父母,但爺爺奶奶也是他們應該孝敬與尊重的人,可是母親的刁蠻潑辣偏偏遠近聞名。

  “原本咱家是大家族,可隨著時代變遷,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商秋指的是柴家的燒制歷史,柴氏燒造一族起源於五代後周時期,鼻祖乃周世宗柴榮皇帝的六弟柴方。一日,請瓷器式,世宗批其狀曰: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

  意思是,我要雨過天晴之色製作的瓷器,速速做來。

  於是,接到諭旨的柴方開始了漫長的研究工作,經五年鑽研,終於燒制出被後世稱之為柴窯的獨一無二的瑰寶。

  柴榮見狀愛不釋手,興沖沖走出寢宮高舉向天,只見瓷器綻放流光溢彩,不禁拍案叫絕: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美哉妙哉!

  柴窯一經現世,即刻轟動朝野乃至傳入敵國,為了美器,邊關引發連連戰火百姓顛沛流離怨聲載道。柴榮被史學家稱為“五代第一明君”,堪稱照耀黑暗時代的璀璨之星。他不僅精明強幹,而且節約簡樸,贏得了廣泛的擁戴。故,狼煙四起惹怒龍顏,柴榮曰:此等亡國之瓷不要也罷!為徹底打消敵國爭搶美瓷的念頭,柴榮唯有痛下殺手,一紙詔書勒令三日之內填平窯口並將所有燒制者斬殺。

  柴方也未能倖免於難,砍斷雙手投入牢獄。而後,柴榮又因念及親情動了惻隱之心,謊稱柴方獄中暴斃,再將其從族譜中永久抹去。至此之後,柴方以及有關柴窯的製作配方就此抹殺在歷史的長河中,更無人知曉曾有一位燒造宗師隱姓埋名,在這動盪多變的歲月中代代傳承著不可超越的驚世之作。

  歷經千年,倘若沒有嚴格的家訓,沒有高尚的情操,沒有誓死守住秘密的決心,沒有柴家女眷既主外又主內的擔當,恐怕柴窯也只能剩下三言兩語的傳說。

  ……

  商夏見哥一臉內疚,拍了拍哥的手背:“其實柴家延續的是一種精神,看淡世俗淡泊名利的精神。爺爺常教導我們,沒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哥知道做錯事之後沒有逃避責任不是嗎?如果說錯,哥唯一錯在心軟,太看重親情,太心疼我,與‘貪’字完全沾不上邊。”

  商秋扯了扯嘴角:“有時候想來,除了炒制瓷器,哥什麼都不會。”

  “這是一門專長,多少人羨慕不來呢。再說宗海晨念了十幾年書也就只會鑑定考古啊!哥偶爾還會幫我刷刷碗什麼的,他就是甩手大老爺。”

  一聲不滿的悶咳聲從商夏身後傳過來,商秋則面朝宗海晨點頭示意。

  商夏聽到越發靠近的腳步聲,縮緊肩膀紋絲不動。

  宗海晨沒有坐下,將一張證明複印件放在桌前,繼而轉身離開。

  商秋捏起文件一看,不由笑了:“小夏,這是妹夫給哥寫的擔保書,你看你看。”

  商夏怔了怔,快速閱讀,果然是一份以故宮博物院名義簽署的擔保書,如果順利的話,哥這個月就能出去?!

  “哥,我先走了啊,下個月我要披紅黛綠接哥回家。”話沒說完,商夏以最快速度衝出接待室,追出監獄大門,一把抱住正在開車門的宗海晨。

  “起開!陽、奉、陰、違。”

  商夏不撒手,轉圈挪,挪到他的正面,在他胸口蹭了蹭:“你真好。”

  “我一賤,你就笑?”宗海晨聽得清清楚楚,臭丫頭片子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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