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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是真的怒了,可她卻不得不將尹洛雙的毒從他心中拔除,便是為他也為天下,她加重語氣:“三年前,承天樓上那場大火,尹洛雙已經死了,她的屍骨也早已送往江南的故居。”

  他沉著氣,呼吸有些急促,他極力地忍著胸腔的怒氣,到最後竟然扯出了一絲笑,只是那笑卻帶著無盡地憎恨,“為什麼?洛雙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何能心狠到將朝夕相伴的摯友推下城牆。”

  她聽著窗外呼呼的聲音,像是狂風卷著冰霰子,在肆無忌憚地飛掠,她似乎感覺到了寒意,原來是他皂靴上的殘雪被火爐烘化,在最後一剎那釋放出一點寒氣來,她以前不覺得京都的冬天原來這樣冷,而每年的大雪紛飛在帝宮的城樓上還會聽到兩雙男女的歡言笑語。

  似乎有人在說:“鸞沅,等入夏時節,我便帶你去江南,去聞聞那裡的七里香。”

  少年稚氣尚有而英氣當頭,一揚英眉說:“那我與韓墨呢?”

  女子掩嘴巧笑,“皇兄,你是當朝太子,韓墨又是御前侍讀,父皇是不會讓你二人離開京都的。”

  少年自是不服,遙望萬里山河,語氣甚傲,“六合之內,一草一木皆為皇土,何況區區一方江南,洛雙,你若想聞江南七里香,我叫人去移來便是,我可不許你拐走我皇妹。”

  匆匆歲月流光,又是幾度寒霜,寒風捲走了多少諾言,吹不來七里飄香,冰雪又掩蓋了誰的心傷,從此惟願將情埋葬。

  她目光凝視著他,卻又仿佛不是在看他,而是許多年前那個眉目飛揚的少年郎,開口恍若隔世之音:“因為她說過要帶我去江南看七里香,她食言了。”

  他冷泠泠地笑了一聲,“你別再狡辯了,難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因為韓墨也喜歡洛雙,你不過是嫉妒洛雙,竟能痛下殺手。”

  她眼眸划過一絲暗色,在君卿看來卻是默認,他心裡不住地譏笑,卻聽到她清淺的聲音,“我說過,我已經不再奢望韓墨了。”

  “也是,韓墨恐怕更加憎惡你,不然也不會寧願駐守漠北也不願留在京都。”

  二、

  韓墨果真在第三天就回京復命了,到鸞陽宮的時候仍是一身白羽戰甲,神情有些倦怠,許是因為常年征戰沙場,曾經溫潤如玉的面上已經有些黝黑,卻也擋不住渾身的凜凜傲骨,鸞沅看他愈發比以前要沉著冷靜了。

  她將羽歌沏好的茶推到他身前,笑眼盈盈喊道:“墨哥哥。”

  依舊是記憶里那一聲溫柔的‘墨哥哥’,仿佛隔了那麼多年,那麼多的人和事,他在黃沙飛舞里駕馬廝殺,在午夜夢回的邊角聲里,是誰在黃沙盡頭的樓上,又或是金城千里的關中,喚了他一聲,讓他回頭陷入往事的紅塵。

  他將清茶嘬了一口,看向她,目光深沉:“他要娶別人了,傷心嗎?”

  “也不怎麼傷心,大概是三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又是為誰而活了。”

  他看著她風輕雲淡的臉上,剎那驚覺原來早已物是人非,他微微嘆了口氣,到底要用盡三年的勇氣才敢說出這句話:“跟我走吧。”

  他原以為她不會答應,就如三年前,在婆娑門的那一夜,她明知那一場大火奪走了一個人的命,卻也毀了四個人的過往,可她卻仍然義無反顧地回到君卿身邊,他曾卑微地哀求,卻在她空洞的雙目中失望而走。

  他尚記得那一日,身後的斜陽如火,他送她回到帝宮,眼望著她踏碎了晚霞,消失在高牆深院的陰暗裡,從那刻起,世上再無尹洛雙。

  而今,她周身如幻,似乎早已遊走在塵世的邊緣,只待最後將執念放下那一刻,便也無戀凡塵是非,“等皇兄大婚之後,你便帶我走吧,去江南吧,我還欠她一個承諾。”

  “好,到時候便去找鬼谷子,讓他重新替你……”

  他尚未說完,便被打斷道:“不了,我就是鸞沅,尹洛雙已經死了。”

  “是啊,你是鸞沅,”他突然語氣刻薄起來,“既然如此,你就別妄想我會娶你,我也早與陛下稟明,此生就算落落一人,孤獨終老,也絕不會娶你這般惡毒的人。”

  鸞沅愣了片刻,倏爾聽見宮門外窸窣的腳步聲方反應過來,她凝眉道:“那尹洛雙到底有什麼好,竟讓你和皇兄個個痴迷,她不過就是我和父皇下江南時隨意看上的一個丫頭,江南水鄉里她那樣的女子還不是成群結隊,京都的女子不知比她好上千百倍,要不是我……”

  “住口!”

  她聽見身後宮門被猛烈撞開的聲音,竟然舒眉笑了,唯有韓墨將她此刻的神態一覽無餘,而那笑靨如花卻如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割開他的心,疼得他垂下眼去,起身朝君卿一拜:“卑職參見皇上。”

  君卿卻置若罔聞,疾步上前扼住鸞沅的肩,強迫她扭過身來,未等他開口,她卻先笑著叫了聲,“皇兄怎麼來了?”

  “洛雙已經死了,你為何還要詆毀她?”他雙目通紅,全身血液似乎都在凝聚。

  她不懼反而問道:“那皇兄又為何還要再記掛著她?”

  君卿像是失去了力氣突然放開她,目光有些空洞,看了一眼韓墨,問:“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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