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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燋兒臉色慘白,顫抖著磕完頭,腳步跌跌撞撞地退下了。嚴延神情陰沉地負手佇立在龍案前,片刻後猛然大步往外走。

  才剛走進披香殿外門,就被笑咪咪的楊海攔住了。

  “皇上且住。娘娘已然報了病牌子,為保皇上龍體安康,還是請皇上暫且到旁的娘娘那邊去,等我家娘娘大好了以後,您再來,可好?”

  他瞪著再也看不出一絲衰敗老態的楊海,氣得都快冒煙了,咬牙切齒道:“老東西,別忘了是朕讓你再回來服侍她的,你這是讓朕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你就不怕朕把你再送回皇陵嗎?”

  “皇上這是讓老奴不把娘娘的意思奉為至上?”楊海還是那副溫吞吞老好人的模樣,那雙老眼卻閃動著狡獪解氣光芒,假意惶恐地問:“皇上不是說,娘娘才是老奴唯一的主子嗎?”

  “……”嚴延被堵得啞口無言。“還是皇上要老奴去向娘娘告罪與辭行?”

  他臉色更加難看了,再狠咬牙。“……你這是在威脅朕?”

  “老奴不敢。”

  嚴延再跳腳也不敢當真把楊海怎麼樣,胸膛劇烈起伏了幾個來回,最後鬱悶地道:“朕就想進去和她說說話兒,難道這樣都不能通融嗎?”

  “回皇上,披香殿得您厚賞一事,今兒在貴妃娘娘的好意宣揚下,已經是眾所皆知,後宮所有娘娘羨慕得不得了,接下來只怕還有得熱鬧。”楊海慢吞吞地道,“可我們家娘娘一向身子弱,性子軟,若不掛病牌子閉門深居,這姊姊妹妹一來二去的,就算當真被吵病了,也沒處說去。”

  他聞言心頭火起,呼吸濁重起來。“貴妃這是又想做什麼?她往常不是這樣的人,怎麼這幾年處事越發不知輕重了?”

  楊海低垂頭頸不語,心底冷笑一聲。

  也就咱們這位長情又天真的好皇帝,才會以為貴妃娘娘不過是這幾年宮權掌得大了,方略略失迷了心性叫人不喜,可實際上貴妃為人,猶然一如他記憶中那樣的純潔美好無瑕……

  簡直放狗屁!

  也就當年的太子年幼無知,撿著了顆鵝蛋就誤以為是珍珠,叫大雁啄了龍目去,才會把真正稀世珍貴的夜明珠給扔了……

  只不過現在的楊海,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就偏不提醒這位糊塗的萬歲爺,他心愛的貴妃手上可沾了好幾條人命,骯髒得令人髮指。

  哼,這後宮裡又有哪個是乾淨的?

  也就只有他家娘娘——楊海眼眶紅了,袖裡拳頭攥緊——可好人總是不長命的,這才把自己的性命生生熬沒了。

  這次,有他楊海在,拼卻一切也決計不再讓娘娘受苦了。

  皇上又怎麼樣?若是皇上再不懂得珍惜皇后娘娘,那就是昏君一枚,誰稀罕誰拿去!

  嚴延雖然不知道楊海此刻對自己是如何的滿腹怨氣,卻也感覺得出楊海還是防他防得緊。

  他無奈之餘也不免暗自欣慰,有此忠僕在萸娘身邊,亦是一大幸事。

  “楊海,朕知道今天她委屈了,就是這樣朕才要趕緊進去安慰安慰,並且鄭重向她保證往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眼神銳利肅然,威嚴道:“貴妃那裡,朕自然也不會這樣就過了的。”

  楊海恭恭敬敬道:“老奴不能做主,還請皇上暫且在此等一等,待老奴進去稟過主子再說。”

  “……”嚴延悻悻然,嘀咕了聲什麼,連連催促道:“快去快去!”

  等嚴延終於能踏進披香殿內殿時,簡直感激到快喜極而泣……

  這時也顧不得思及自己這個皇帝是不是做得太窩囊了,反正只要能近身到萸娘姊姊……不,是萸娘跟前就好。

  安魚正在練字,神情閒適,眉目清雅,他目光觸及的剎那,仿佛看見了那魂牽夢縈念念難忘的形容笑貌……

  他心頭一熱,背脊竄過一陣電流般的酥麻戰慄。

  如同他曾經無數次見過的,她低垂粉頸,長髮披肩,手指輕繞絲線,穿針而過,在素緞上為他縫製下一片片溫暖……

  那時的他,總是衝動地想要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緊擁攬入懷,指尖穿過她柔軟如黑緞的青絲,深深嗅聞著她身上淺淺清甜暖和的幽香——

  可每每心念起,他卻又被這狂猛荒謬的悸動震嚇得忙別過頭去,牢牢握著掌心裡的書卷,不斷狠狠告誡自己,那是萸娘姊姊……

  ——那是他的萸娘姊姊!他最不該興起輕薄遐思的女人!

  於是一次又一次,一遭又一遭,他強迫自己壓抑自己,最終催眠說服了自己,他這樣才是對的。

  嚴延閉上了眼,胸口止不住的澀澀酸楚。

  “皇上來了。”安魚放下了筆,平靜地繞過書案,替他斟了一杯茶遞上。他受寵若驚地伸手去接,指尖乍然相觸的剎那,她已經縮回了手,神態自若地回到書案後,在碧玉筆洗中淘洗了狼毫。

  “你寫了什麼?朕可以看看嗎?”他顧不得燙口地將茶一飲而盡,迫不及待殷殷切切地湊近過去要看。

  她眉頭微蹙,卻也沒有阻止。

  嚴延卻在看到那娟秀的幾行墨字時,心重重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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