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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心口就這樣被生生刺穿!

  站在祂面前的,竟然是垂死的時影。

  劇烈的血戰之後,大神官一身白袍已經全數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然而方才一瞬,時影卻從死去的重明神鳥的喙子裡取回了皇天神戒,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用辟天劍揮出了這一擊!

  那個黑暗裡的神秘人,終於被他真正的刺中。

  血從智者的身體裡流出,沿著斗篷滴落,漸漸在地上蔓延開,如同一條條血紅色的小蛇蜿蜒爬入黑暗——時影鬆了一口氣:原來,即便是這種魔一樣強大的對手,也是會流血的、也是能被殺死的!

  “是,我雖有萬古之壽,也是會死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智者低聲回答,“明白了這一點,你……咳咳,是否覺得欣慰?”

  “是。”時影冷冷回答,眼眸里有著劍芒一樣鋒銳的光,那一點光、幾乎耗盡了他最後一滴血,“殺了你……至少……能保雲荒這七十年太平。”

  “那七十年後呢?”智者卻反問。

  “到那時……咳咳,到那時候,自然會有……新的守護者出現。”時影的聲音斷斷續續,卻並沒有絲毫的猶豫,“我……我只是個凡人,也只能做好這一世的事情罷了……”

  聽到這種回答,智者眼眸里卻掠過一絲異樣。

  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這些大地上的人類,雖然生命短暫、朝生暮死,但在他們脆弱的軀殼內卻蘊藏著這樣強大

  的力量,足以和神魔對抗!

  智者站在暗影里,身形也已經開始搖搖欲墜。時影和祂對視,也是用盡了最後力氣不肯倒下。

  伽藍白塔絕頂上黑暗籠罩,狂風四合,神魔都已經成為齏粉。而在這樣的一片廢墟之上,只有兩個人孑然對立,衣衫獵獵飛舞,卻巍然不動。

  “了不起。”智者在黑暗中喃喃說了一句,眼眸璀璨如黃金,語氣虛弱而意味深長,“沒想到七千年過去,我的血裔里……居然還有這樣的人。”

  什麼?血裔?祂說什麼?難道是……

  那一瞬,垂死的時影忽然明白了什麼,震驚地想要撐起身體、看身邊這個神秘人物一眼。然而已經是強弩之末,他提起一口氣,一寸寸地伸過手、剛剛觸及對方的斗篷,驟然如遇雷擊般地脫口驚呼!

  他看到了祂的模樣。

  黑暗裡的那一張臉、居然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

  “你們是這七千年來,第一個看到我真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傷垂危,智者並沒有阻攔他的動作,只是抬起眼眸看著垂死的人,眼神虛弱、帶著一絲笑意,“怎麼,震驚嗎?我的血裔?”

  祂的模樣和時影非常相似,只是容貌略為蒼老。眼角眉梢透出一種睥睨,霸氣凌人,雙眉間有一道深深的痕跡、猶如刀刻般凌厲。同時卻帶著一份深藏的寂寞,似覆蓋了千年的滄桑。

  難道,眼前的這個人,就是……

  ——難怪方才阿顏

  看到了這張臉,會在最後一擊里忽然失神!

  時影凝視著這個藏身於黑暗中的人,竭盡全力開啟嘴唇想要說什麼,然而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潰散的神魂再也無法控制,鮮血從他嘴角湧出,剛一動、便似有一隻巨手迎面推來,不容抗拒地將他拖入了滅頂的黑暗!

  雲荒的最高處一片寂靜,時影和朱顏雙雙倒在了在廢墟之中。

  當時影的手指失去力氣的瞬間,皇天仿佛得到了解放、瞬間從他的手上鬆脫,驟然消失——而當下一刻再次出現的時候,卻已經在智者身側。

  身受重傷的智者抬起流血的手指,輕觸那一枚神戒,而那枚有靈性的戒指就在祂的指尖輾轉明滅,發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得到了力量的注入,智者的眼眸漸漸恢復了明亮,如同黑暗中跳動的金色火焰。

  這枚皇天神戒,竟然聽命於祂。

  “七千年了,沒想到還有用到你的一日。”智者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手指輕輕屈起,將皇天神戒握入手心,“當初離開雲荒的時候,我只帶走了屬於黑暗的那一半力量,而把另一半的力量留了下來,希望靠著它來守護空桑的世代平安。”智者低頭凝視著這枚有靈性的戒指,輕聲,“可是,如今的空桑,早已偏離我創造它的時候太遠太遠了。”

  祂的手指忽然握緊。仿佛響應著、皇天驟然發出了一股耀眼的光,宛如一把利劍驟然凝聚!

  “螳臂

  當車!”智者握劍轉身,指向地上兩個垂死的人。

  劍芒下指。然而,在轟隆巨響聲中,有一道微光忽然出現,如同一朵蓮花的綻放——皇天猛烈地一震,仿佛被什麼阻擋,光芒忽斂。

  那道光,是從創世神的手裡閃現的。

  “后土!”那一瞬,智者脫口而出,看著黑暗裡出現的東西。

  ——那是一枚和皇天一模一樣的戒指,憑空出現,在黑暗裡同樣閃著光芒:然而那種光芒和皇天的凌厲不同,是溫柔的、悲憫的。不錯,那是后土神戒,傳說中蘊藏著“護”之力量、和皇天匹配的空桑聖物!

  這枚失蹤多日的后土神戒,竟在這裡出現!

  原來,這枚神戒並不在青蘅殿,而是和創世神手中的蓮花合為一體!

  后土神戒在這個最後的時刻降臨,在虛空中轉動著,發出了微光,籠罩在了這一對垂死的年輕人身上。感知到了它的出現,皇天神戒從黑暗中一躍而起,並肩凌空,相互映照。

  一時間,成為廢墟的黑暗神廟裡光芒四射、猶如日月當空。

  智者在黑暗中看著這一幕,眸里忽然露出了極其複雜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非常遙遠的事情,神色漸漸變得哀傷。

  離鑄出它們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了多少年?

  千年倥傯,白駒過隙。戒猶如此,人何以堪。

  “阿薇……這是你留在戒指上的殘念嗎?”祂輕聲喃喃,“沒想到千百年後,你的心意還是‘守護’—

  —你不願意看到我殺了這一對年輕人,是麼?……就如當年不願意看到我殺了那個鮫人一樣。”

  祂的語氣是如此的虛弱,猶勝被時影一劍穿心的瞬間。

  “如果當年你不是為了一個鮫人,斷指還戒,躍入蒼梧之淵,如此決絕地和我決裂,到現在整個雲荒的局面也不會是這樣。”智者喃喃,看著虛空浮動的后土神戒,“可是……七千年了,什麼都晚了。”

  智者的面容忽然變得衰老,驟然如同一個百歲的老人。

  祂喃喃說著,殺氣盡散,仿佛再也支持不住地閉上了眼睛,似方才的一戰已經用盡了祂最後一點力氣、祂頹然倒地、再無聲息。

  后土神戒在祂身側盤旋許久,虛空里,似乎有一聲隱約嘆息。

  —

  這一戰終於結束。

  當智者倒下之後,聚集在伽藍白塔上空的烏雲開始散去,呼嘯的狂風也緩了下來,陽光從烏雲的fèng隙內射入,照亮了伽藍白塔的頂端,如同天眼重新張開、凝望著這座一度被黑暗籠罩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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