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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噩夢一直伴隨著他直到他死去,他的魂魄被囚禁在無情海中,新的噩夢代替了它們。

  近些年來,皇帝昏庸,荒淫無道,民怨沸騰,楚令衍這個秦王世子在朝中聲望卻是日益高漲,皇帝對他素來忌憚,如今更是恨不得將他先除之而後快。

  天安十四年,秦王六十歲大壽,皇帝突然駕臨,賜了楚令衍一壺酒,所有人都知道那杯酒有問題,然這種情況下楚令衍卻不得不喝。

  一直被困在後院中的楚桑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小跑著過來,來到楚令衍的面前,好似不知道杯中之酒是皇帝所賜,只仰頭看著楚令衍,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一派天真,他對楚令衍說:「爹爹,我想喝這個。」

  不等楚令衍開口,他踮著腳搶過楚令衍手中的酒杯,替他喝了那杯有毒的酒。

  若是能活下來,此後楚令衍應當能夠饒他一命,若是就此死去,也是沒關係的。

  毒酒入喉,他年紀尚小,品不出那酒的好壞,只是覺得那酒極辣,辣得他眼淚都要流下來,從喉嚨滑下流經肺腑,像是吞了一把薄而尖利的刀片,將他的喉管劃開,濃烈的血腥味從喉嚨中涌了上來,他四肢綿軟,眼前很快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當中,耳邊無休無止的喧鬧化作了死寂。

  此後他便很少喝酒,直到多年以後,他才漸漸琢磨過來,酒確實是個好東西。

  再睜開眼時,燈火未央,富麗堂皇的宮室外面站了一排靜默的宮人,銀白的月光映在琉璃的屋檐上,像是落了薄薄的細雪,楚令衍就坐在床邊,低頭看著他,仿佛那一眼就看穿他所有的心思,見他醒來,他沉默許久,問他:「你想要什麼?」

  此時的楚令衍已經發動了華蓋兵變,建立新朝,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唐。

  他終於成為這天下的主人。

  距離這件事已經過去多年,其中的很多細節楚桑都不太記得,只是記得那天晚上床頭的琉璃宮燈好像特別的亮,照得楚令衍頭頂冠上的那顆明珠亮得好似晴空的白日,晃得他眼睛都有些疼了。

  他張著唇,想說自己想永遠做父皇的孩子,然這話說出來,楚令衍必然要多想。

  他的眼瞼微微垂下,拽了拽楚令衍的衣角,動了動唇,對他說:「我想爹爹陪我一會兒。」

  楚令衍神情複雜地看了他半晌,最後應了一聲:「好。」

  一切塵埃落定。

  他依舊是楚令衍長子,可他心中明白,他永遠做不了太子。

  他在這宮中不得不謹小慎微,處處小心,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天晚上楚令衍見他醒來時,問他的那句話,他想要什麼?

  他什麼也不能要。

  楚令衍給了他唐國大皇子的身份,其他的他也不會再給了,宮裡的這些人精慣會看人臉色,見楚令衍對他不上心,后妃們恨他占了長子的身份,而他生母早逝,年紀又小,伺候他的宮人便對他多有怠慢,甚至暗地在他的飲食中下了能讓人身體一點點衰敗下去的毒藥。

  他挑了冬天裡極冷的一日,在雪地里站了一夜,買通太醫裝作餘毒未清,大病了一場,後又趁著楚令衍來時,迷迷糊糊地叫了幾聲爹爹。

  他身邊的小太監在他昏迷之際向楚令衍告發了這些日子宮人們是如何苛待他的,於是他宮中的大半宮人都被震怒的楚令衍給罰入冷宮中。

  此後,來他宮裡的宮人們再也不敢輕慢於他。

  他小小年紀便是這樣心機深沉,後來楚令衍不喜歡他,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在楚令衍登基的第二年,他的三皇弟出生,他出生的那一日天降異象,滿室霞光,就連普國寺中一直隱世不出的釋安大師也親自前來道賀。

  三皇子一出生便深得楚令衍的喜愛,萬千榮寵加身,只可惜他的身體不太好,楚令衍為了調理好的他的身體那些年沒少下功夫。

  而楚桑……他似乎同其他的皇子一樣,在這座深宮中漸漸長大,又似乎與他們不太一樣,他總是寥寥落落的一個人。

  他想要找一個人來愛他,所以他工於心計,妄圖從這皇宮中得到一點不屬於他的東西,可他越是想要討好每一個人,就越不得楚令衍的喜歡。

  他遺傳了生母的美貌,面若好女,朱唇皓齒,仙姿佚貌,比楚令衍後宮的那些嬪妃們更勝幾分,三皇弟身邊的伴讀,那位承安侯的小兒子韋昭不知從哪裡得知了他不是楚令衍的親子的辛秘,以此事來威脅他,想讓他雌伏在他的身下。

  楚桑當即推脫說要考慮幾日,等到楚令衍千秋夜宴之時,他將韋昭約在御花園的假山後面,稍加引誘,他便忘乎所以。

  那天晚上,皓月當空,清冷的月輝灑滿皇宮中的每一個角落,韋昭輕薄於他,被楚令衍撞了個正著,然有三皇弟求情,只說韋昭是酒後失態,楚令衍最終也只是不痛不癢地罰了他兩個月的禁足。

  他們都以為那是他為韋昭精心設下的圈套。

  他們這樣想倒也沒有錯,設局確實是真的,只不過輕薄也是真的,可沒有人在意。

  既然這座宮城中沒有人願意給他一點庇護,他便只能自己親自動手了,即便三皇弟深得楚令衍的喜愛,但他性情耿介,嫉惡如仇,朝中不滿他的大有人在。

  而他雖然不是楚令衍的血脈,然知道此事的人寥寥無幾,他大皇子的身份也還是能唬住一些人,他很快借著自己的身份在朝中拉攏了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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