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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歡哼了聲:“那又如何,陳芝麻爛穀子的功德,難道能用一輩子嗎?”

  “自然不能。可那祝家得了爵位後青雲直上,曾出過兩任相爺,三位駙馬,早與皇室綁作一體,便到了如今這一代,祝家老大也在京中身任要職。陛下認為這樣深的根基僅一個不成器的兒孫就能撼動嗎?”

  “那你說如何?”

  傅予湛拿過她手中的狼毫同奏章,斂眉批註。

  祁歡湊過去看,火蹭地一下冒出來:“罰俸半年,就這?!”

  “是。”傅予湛淡淡擱筆,還不忘給她上一課,“陛下既為天子,便不可拘泥於眼前,世家背後的盤根錯節才是要緊。”

  祁歡氣笑了:“傅卿說得極是,幾個女子罷了,怎比得上你們豪門勛貴的利益來得重要。是朕眼皮子淺了。”

  說罷,蹭地站起來。

  “去哪?”

  “傅卿對批摺子很有一番心得,朕乏了,就交給傅卿吧!”

  傅予湛情緒沒什麼波動,淡聲道:“也好。”

  “!!!”

  祁歡手中剪子嘭得往桌案上一拍,氣鼓鼓地拂袖離開了。

  ……

  御書房的珠簾還在劈劈啪啪晃動著,常魏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自家公主如此劍拔弩張的一面,已經好些年不曾見到了,還有這把暌違多年的剪子……

  剪子!

  常魏一個機靈,拂塵一甩就要上去銷毀贓物。

  卻被一雙手搶了先,拿過這把微微生鏽的“兇器”。

  剪子原是宮女們做女紅時用的,握手處纏著一圈圈的紅色棉線,雙刃被磨得圓潤光滑,倒像個用於把玩的藝術品。

  傅予湛仔細看了會兒,竟是笑了,先前的一點鬱氣盡數散去。

  他抬頭,對常魏道:“這麼些年了,這把剪子她還隨身帶著?”

  常魏訥訥點頭,心想,首輔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過了一會兒,見他面色已經如常,低頭開始批覆奏摺,略躊躇了下,覺得自己理應為陛下同首輔的良好關係出一分力。

  他輕柔出聲:“傅大人。”

  傅予湛抬頭:“何事?”

  常魏:“傅大人恐怕不知陛下與那祝家小兒的陳年往事。”

  “當初大人離京不久,祝家小兒曾向先帝求娶豐樂公主……後來都到了納吉納徵的地步,那人卻在青樓同人搶花魁,期間大放厥詞詆毀我們公主,全汴京都傳開了,婚事這才不了了之。”

  “首輔說的利害關係,奴才都懂,陛下怎會不知呢,不過終究意難平而已,大人多擔待些吧。”

  聽罷,傅予湛抿著唇,眸光淡了下去。

  第6章

  祁歡回到寢宮,一張臉氣得通紅,在空曠的浴房踱步:“罰俸半年!你能信?”來回走了兩圈,意難平:“罰!俸!半!年!”

  毫不清楚事情原委的良言跟在後頭,艱難地去脫她的外裳,嘴上附和道:“太震驚了,奴婢簡直不敢置信。”

  祁歡刷地停下腳步,扭頭瞪她。

  良言唇角彎彎:“陛下,水該涼了。”

  祁歡:“哦……”

  擰巴著甩了鞋襪,噗通跳下池子,溫熱的水稍稍安撫了她心中的怒氣。

  祝知年的糟心事在腦中過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想到傅予湛冷漠的面孔,另一股邪火又起來了。

  她扭頭,對邊上一個捧著衣裳的小宮女道:“你去找些碎布和棉絮,給我做個人偶。”

  小宮女滿面茫然:“啊?”

  “嘖,這丫頭怎麼一點兒都不機靈。”祁歡扒著池壁,揮手招她過來。

  小宮女惴惴上前。

  祁歡指著她手裡的衣裳,比劃了一頭兩臂兩腿:“用那個,縫縫補補,做一個這個,可明白了?”

  小宮女點點頭,又遲疑道:“可是陛下,這是您的寢衣……”

  祁歡擺擺手:“去去去,再多嘴打你了啊!”

  剛入宮不久的婢女踉踉蹌蹌就跑了。

  身後早就摸清祁歡脾氣的宮人捂著嘴吃吃地笑。

  ……

  沐浴過,祁歡興沖沖地出來,一眼看見龍床上半人高的人偶。

  小宮女可能真是被她唬住了,這麼一個時辰,針腳倒挺精細的,兩隻手臂直挺挺伸在兩邊,像個稻草人,裡頭棉絮塞得密實,壓下去十分有彈性。

  祁歡猙獰地笑了兩聲,左手一隻狼毫,右手捏著根繡花針,陰測測地走上前。

  良言察言觀色,揮揮手讓身後人都退下了,再回身,祁歡已經麻利地在人偶的頭上寫下“傅予湛”三個大字。

  手裡捏著那根繡花銀針,噗地一聲戳進去。

  良言只覺得自己頸邊一痛。

  祁歡一邊戳,一邊念念有詞:“我戳你個小人肩!戳你的小人背!戳你的小人腹!”

  眼見下針部位愈發往下,良言忙拉住她:“陛下!每次戳一個地方就好!”

  “為何?”

  “……留著下次再戳。”

  祁歡一想也是,就她這治國的資質,傅予湛起碼得在首輔之位上再坐二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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