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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幹什麼!”明烺一個箭步衝上去,從她嘴裡把她不斷冒血的手腕給奪下來,季晨離失血過多,渾身冰涼綿軟,明烺沒遇到什麼阻力就把她救了回來。

  醫生護士魚貫而入,簡單的急救之後又送到手術室做了手術,發現及時,人受了點苦,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明烺震怒,訓斥屋外保鏢:“誰給她的瓷片!”

  保鏢面面相覷,又低頭不語。

  “我問誰給她的瓷片!”

  許璐洋抱胸靠著牆,翻了個白眼道:“就算沒人給她兇器,這天也遲早會來,明烺,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看不明白。”

  明烺紅著眼轉頭看許璐洋,“你說什麼?”

  “季晨離的精神早就崩潰了,你也根本不愛她。”許璐洋當著明烺的面,把最後一層遮羞布一點一點撕扯開來,露出最赤裸的本質來,“但凡你有那麼一丁點愛她,不會把她折磨到這個地步,現在那個瘋婆娘是季晨離麼?你問問你自己她是麼?她就是你明烺養的一條狗,狗還有人心疼呢,季晨離這麼活著,連狗都不如。”

  明烺受不了許璐洋這樣不留餘地的揭穿,握著拳捶在牆壁上,“你胡說!”

  牆體震動,許璐洋貼著牆的背也跟著震了震,她諷刺地笑了下,無奈地輕嘆,“明烺,我把你當朋友才給你個忠告,我若只把你當上司,這些話爛在肚子裡也絕不多說一個字,你以後痛苦悔恨還是死了,和我有半毛錢關係。”

  明烺的手指關節血肉模糊,啞聲道:“滾。”

  無可救藥。

  許璐洋搖頭,不再勸告。話說一次就夠了,自己盡到了朋友義務,明烺發瘋是她自己的事。

  後來季晨離自殺了第二次。

  這次是在病床的被窩裡,明烺說的對,她即使瘋了傻了也改不了耍小聰明的天性,還很執著,認定一件事,一定要做到了才算完。

  明烺不知她從哪來的那麼多碎裂尖銳的瓷片,這次的兇器比上次更鋒利,鮮血流了滿床,直到明烺在床單一角發現滴落下來的血跡才意識到問題,失血過多,搶救比上次更兇險,季晨離昏迷的時間也更長。

  明烺看著季晨離慘白的臉,想,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

  季晨離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死去,她總有辦法消磨乾淨自己的生命,明烺對此一點辦法都沒有。

  “晨離,你究竟是怎麼想到辦法把那些瓷片藏起來的。”明烺摸著她包得厚厚的左手腕子苦笑,“晨離,你快死了。”

  她說出這句話,心口絞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你還打算這樣繼續下去麼?”許璐洋替明烺送了飯過來,又問。

  明烺依舊不答。

  季晨離在遠離自己的地方活著,平安喜樂。

  季晨離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死去。

  答案清晰明了的選擇題,明烺做這個決定異常艱難。

  直到季晨離第三次自殺,兇器依舊是不知從哪來的碎瓷片,這次九死一生,差點搶救不過來死在手術室里。

  “明烺,你猜還有沒有下一次?”許璐洋如此問。

  明烺終於清醒,“晨離,你贏了。”

  明烺的軟肋就是季晨離本身,她賭季晨離殘存的那點愛,可她不敢賭季晨離的命。

  第75章 希望

  “陶媽媽,你電話響啦!”陶源正抱著個一歲多的小孩兒餵奶,貝貝拿著她的手機噠噠噠跑到跟前來。

  “好,貝貝真乖。”正好奶瓶已經空了,陶源給寶寶擦擦嘴,重新放回搖籃里,拿起手機一看,是個本市的陌生電話,她沒多想,接了,“您好,我是陽光兒童福利院的院長陶源。”

  “我是明烺。”電話那頭的人道。

  陶源臉上的笑立刻隱了,語氣也冷下來,“有事麼?”

  “醫生說,晨離能出院了。”

  “所以呢?”陶源沒明白明烺的意思,“你想怎麼樣?繼續把她囚禁著?明烺,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是犯法的。”說完,陶源嘲弄地冷笑,“當然了,在這,你就是王法。”

  明烺沒有反駁陶源的諷刺,她道:“你把季晨離接走吧。”

  陶源眨眨眼,“什麼?”

  “我不要季晨離了。”明烺道。

  陶源聽了,胸中立刻燒起一團火,“明烺,季晨離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你把她當什麼?要的時候她就是死了你也得栓身邊養著,現在你膩了,一句不要,全身而退,你以為季晨離……”

  “她就是我養的一條狗。”明烺打斷陶源,語氣冷硬,“你不把她弄走,我就把她從醫院裡扔出去。”

  陶源握緊手機,磨著後槽牙,恨不得從明烺身上咬下塊肉來,“明烺,人我領走,從此以後,你不許再騷擾她,從此以後,她的一切與你無關。”

  明烺那邊沉默了許久,久到陶源以為電話已經斷線,才聽明烺幽幽應了一個“好”字,聲音沙啞,聽起來帶著點可憐的疲憊。

  陶源冷笑一聲,掛了電話,這年頭的惡人都這麼不要臉,害了人還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除了感動自己,真不知還能做給誰看。

  明烺答應放人,一切就好辦多了,陶源趕到醫院時護工已經收拾好了季晨離的衣物,打包在一個大行李箱裡,她正坐著陪季晨離聊天,可惜不管說什麼,季晨離都只知道呆愣愣盯著不遠處的一塊瓷磚看。

  直到陶源出現在門外,季晨離的眼神立刻亮了,臉上露出明麗的笑容,甜甜地叫道:“姐!”

  “晨晨!”陶源張開雙臂接住朝自己撲過來的季晨離,季晨離身上只剩一把骨頭,陶源一隻手臂可以圈個滿懷,蝴蝶骨硌得她手疼,連帶著心也疼起來。

  “姐,我想你,你不來看我。”季晨離委屈巴巴地抱著陶源不撒手。

  陶源拍著季晨離的後背,柔聲哄道:“晨晨乖,姐姐這不是來接你回家了麼?晨晨想不想回家?”

  “回家?”

  “對,回家,回咱們倆的家,還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晨晨願不願意?”

  “嗯!”季晨離的腦子不靈光,不太領會陶源話里的意思,但她光聽回家兩個字,全身血液都溫暖起來,她只要聽到陶源說回家,就忍不住歡欣雀躍。

  “好,晨晨跟我回家。”陶源鼻頭髮酸,摸著季晨離的腦袋道:“不管你瘋了傻了,以後姐照顧你,姐姐疼晨晨。”

  季晨離在陶源身邊顯得很活潑,她跟陶源說自己最近的小發現,比如隔壁宿舍的小胖不乖,偷吃糖果,被院長媽媽打手心,又比如自己昨天被三年級的男孩拽了小辮兒,讓陶源幫自己去揍他。她的記憶變得混亂,現實和回憶雜糅在一起,交織成了她自己才懂的世界,或者只有陶源和她懂,她剩下的記憶,只有陶源和自己,似乎認識明烺之後的那些年全被莫名其妙地剔除了,一點痕跡都不剩。

  季晨離挽著陶源,說說笑笑出了醫院,一點留戀都沒有,她們走了之後,明烺才敢從隔壁的房間裡出來。

  明烺走進季晨離的病房。

  早已人去樓空,空氣里還剩一點季晨離身上的味道,幾個護士正在收拾換新的床單枕頭,見明烺進來,鞠了個躬,出去了。

  明烺一個人在病房裡,她躺在床上,抱緊了季晨離用過的被子,明烺想,自己跟季晨離真的完了。

  從前世到今生,糾纏了兩輩子,大幾十年的光陰,到今天為止,再不會有以後。

  從此,季晨離的喜怒哀樂,季晨離在哪裡認識了什麼樣的朋友,季晨離以後會在哪裡,和她真的全無瓜葛了,明烺終於肯放手,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一個活生生不屬於自己的季晨離還是一個在自己懷裡死去的季晨離,兩個都是爛的不能再爛的選擇,明烺只能選一個還沒爛到骨子裡的。

  “晨離,你終於擺脫我了,可你大概已經不知道了。”明烺枕著季晨離用過的枕頭,笑得比哭還難看,她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臉。

  枕頭有點硌人,裡頭似乎有東西,明烺拿起來一看,發現枕套的fèng線斷了一截,她伸手進去掏,掏出來剩下的幾塊碎瓷,明烺拼了一下,原來那是一隻碎了的碗,上面還印著陽光孤兒院的字樣,大概是季晨離趁著陶源不注意悄悄藏起來的一隻碗。

  明烺想像了一下季晨離賊頭賊腦偷拿一隻碗的模樣,不禁笑出聲,笑著用手臂遮住眼睛,笑出一點眼淚來,如果陶源看到了,八成會罵一句“鱷魚的眼淚”。

  “晨離啊……”明烺抱著枕頭嘆息,“晨離啊……”後面的話再也沒有說出口。

  明烺想,離開了自己,季晨離大概會一天天好起來,只是自己再也不知道了。她從小磨練出來的心性,游移不定的時候有,可決定一旦做下,那就是板上釘釘,再無更改的可能。

  …

  季晨離出了醫院就開始興奮,上了計程車還跟個出了籠的小鳥似的,一路叫嚷聒噪,陶源笑著哄她,對計程車司機連連道歉。

  計程車司機是個臉被曬得很黑的漢子,一開口嗓門震天,他看出了季晨離的精神問題,沒有介意,反倒樂呵呵地笑,安慰陶源總有好的時候。

  “我女兒今年八歲,就跟她一樣,特鬧,有時候鬧得我跟她媽都受不了。”司機慡朗笑道,“可貼心起來的時候是真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心疼她,你說年紀那么小,怎麼能那麼懂事呢?難怪都說,女兒是爸媽的貼心小棉襖。”

  “誰說不是呢。”陶源也笑,季晨離從小鬧騰,偏在自己跟前又裝得乖巧,可不就是件貼心小棉襖麼。

  “可惜啊,小孩長得太快,再過兩年我就抱不動了,長大了,就飛走了。”司機說著說著,眼眶有點濕潤,“真希望她永遠別長大。”

  陶源也希望季晨離永遠別長大,陶源以前總想,人總得長大,學會面對社會,現在想來,季晨離一輩子長不大,繞著自己打轉也沒什麼,長大就意味著受苦,季晨離受了那麼多苦,陶源不想她再受苦了。

  “姐,我痛。”旁邊的季晨離舉起自己的手腕,已經結了痂的傷口,蜈蚣一樣爬在她左腕上,傷口很深,這個疤也許一輩子都消不掉了。

  陶源猜就能把季晨離這傷口的由來猜出八九分,她心疼季晨離受的罪,可有什麼辦法呢,罪都受了,陶源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把季晨離帶回家,慢慢養著,什麼時候心裡的傷養好了,身上的傷自然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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