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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句話什麼意思?」傅鎮之一愣,直覺告訴他這並不簡單,對方一定話中有話。

  果不其然——

  「就是字面意思。」傅予城笑了笑。

  逆著昏暗的燈光,對方的五官模糊無法分辨輪廓,只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在粘稠的夜色中瘋狂燃燒著瘮人的殺意。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傅予城把一份鑑定報告放在他面前,「因為死太便宜你了。」

  「您放心,我已經全部都替您安排好了。」

  「精神病院在山區,離城市很遠方圓幾十里都不會有人,我聽說那裡是專門用來羈押犯有重大刑事案件的精神病犯人的,想來應該很適合你。」

  傅鎮之猛地僵住了。

  「你不能這樣!」他猛地撲到了鐵柵門前。

  「傅予城!你不能這樣!傅予城!」

  隔著冰冷的鐵柵,那個孩子的身影漆黑而又頎長,回眸的瞬間眼裡寒涼如雪,空泛得讓人心悸。

  他說「二叔,我祝你長命百歲。」

  ……

  於是他明白過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一種宣告。

  這個像惡鬼一樣睚眥必報的孩子。

  現在來找他索命了。

  ——————————————

  林柏軒發現傅予城變了。

  在他的記憶里,他的童年摯友是個不擅長表達情感的人,他從來不會談愛也不懂得什麼是溫柔,可如今他卻會在每天清晨準時走進庭院,以一種常人也無法做到的耐心垂眸精心打理著那片他在盛夏八月一個人獨自種下的木槿花。

  他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那樣溫柔的笑,又輕又緩,像是泫然欲泣。深情專注的目光仿佛是能透過那些翠郁沉靜的花葉,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

  偶爾的清晨造訪,明明是一個人的早餐,可偌大的長桌上卻總是多放一份。青翠欲滴的蔬果,少鹽少糖,是那個人一貫清淡的口味。

  他眼睜睜看著對方改變,由內而外的腐爛頹靡,自作自受般的徹底殘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

  傅予城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在沈念受傷之後,他總是用徹夜的不眠來等待破曉時的天空。

  他曾經那麼害怕黑暗,可如今他卻把自己孤身浸沒在夜色里。

  夜半時分,身畔的暗色是霧氣般濃稠的漆黑,塵埃震顫著從地面上揚起,

  短短的幾天,他習慣了孤身一人在黑夜的城市中遊蕩,像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痛到無以為繼的時候他就用一夜又一夜酣暢淋漓的醉麻痹自己,酒精麻痹了神經模糊了視線,他在胃部陣陣燒灼的劇痛里見到沈念溫柔的眉眼。

  醒來的時候,是在林家的醫院裡,向來清冷的林柏軒生平第一次失態。

  「沈念他還活著!」林柏軒的聲音顫抖,他受夠了見到這樣頹廢自殘的傅予城。那場事故之後才不過幾天光景,可好好的一個人卻已經把自己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醫生只是說他醒過來的機率很小,予城,他還沒死,你要相信他能挺過來,你也要挺過來。」

  「柏軒,我這幾天總是做一個夢。我夢見沈念死了,我把他的墓碑建在庭院裡。他說他喜歡木槿花所以我種了滿滿一院子。」傅予城的眼裡有了恍惚的笑意,「每次夢到這些的時候我都會想,要是這個夢是真的該多好。」

  「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就這麼陪他一輩子。」

  「予城,值得嗎?」

  「柏軒,等到你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傅予城說著俯身在沈念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眼裡的眸光是那樣的溫柔,又是那樣的情深。

  「有些人,一旦遇到了就是一生一世。」

  林柏軒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對這兩個人的感情發表任何看法。

  於是他悄悄退出了病房,把短暫的寧靜留給房間裡的兩個人。

  「沈念,快醒過來吧。」他把那隻手輕輕貼上自己的心口,「你忍心讓我這麼疼嗎?」

  「明明說好不會丟下我的。」

  他的眼淚落在對方雪白的手背上,那隻手依舊是記憶中的細長漂亮,雪桂般柔軟乾淨的膚色,蔓延著釉紋般淺青色的血管。

  林柏軒,靜靜地看著病房裡發生的一切。

  他從來沒愛過人,他不懂得在愛中身陷囹圄的人會多麼絕望無助,更不知道人能情深至此。

  但世間萬物自古就遵循著中庸之法,凡事過猶不及,感情也同樣是如此。

  很多人都只看到所謂的至死不渝多感人至深,卻不知道情比金堅的人結局多是薄命。

  如果早能預料到現在,他一定不會讓傅予城在其中陷得這麼深。他太清楚對方是個怎樣的人,他太固執,一旦認定就是一生一世,這樣的偏執若是不得善終,只會害了他自己。

  可是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情到深處便是執念,一切都太晚了。

  「沈念,拜託你一定要挺過來。」林柏軒望著窗後那個躺在病床上,蒼白孱弱的身影。

  他看到黎明的晨曦里兩人十指交握,他的摯友跪在床邊親吻著那人蒼白的手,那樣虔誠悲戚的神情,即使是身為發小的他也從來沒在他傅予城臉上見過這樣絕望的深情。

  「沈念,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請你一定要堅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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