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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了點頭,卻沒有回頭再對我說什麼,然後門被輕輕地關上。我止了眼淚,將最後一件衣服疊起來慎重地放進行李箱裡,那是我在商場轉了好久才給我爸爸買下的。

  回鄉下的過程是漫長的,我每次回去一趟,都好像把骨頭拆卸了重裝,到目的地的時候,人像是散了架似的。

  我靠著客車,刷著手機,等我爸來接我,今年好不容易來他家過一次年,他高興得如同中了大彩票,整張臉都喜氣洋洋的,說實話,越看到他這樣,我心裡越難受。

  他老遠就看到我了,揮揮手,便快步走到了我跟前,拎起我的行李,問我:“肚子餓不餓?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樣,怕暈車沒敢吃東西?”

  我點了點頭,跟上他,說:“早上出門的時候有墊了點東西,現在不是特別餓。”

  “那就好。”我爸笑得格外開心,聲音特別洪亮。可是,他不再挺拔的背影留給我,讓我眼眶裡直泛酸。

  我多麼想他能像小時候那樣揉揉我的發頂,或者是牽著我走,我已經好久沒有和他這麼慢慢地走過一條路了。

  鄉下似乎是前天下過雪,略顯泥濘的馬路上不是容易穿行,我爸一面扛著行李箱在前頭悶頭走,一面又時不時地回過頭來叮囑我,叫我小心水沆,別把鞋子弄髒弄濕了。

  “爸,你有沒有想我啊。”

  我避開一個又一個的小泥沆,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想到了我這次的目的,我的心情很是沉重,但我又不想讓我們少之又少的相處時光終結在沉默里,我儘量挑些話題,雖然矯情了點,但對於我爸那樣不善言辭的人來說,我就應該這樣地跟他開聊。

  “想肯定是想的。”我爸不好意思地說,“但你在你媽那過得比跟著爸爸好,爸爸其實又不想你。你啊,以後還是要多回來看看。”

  “嗯,我知道了。”

  第28章 @28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回到鄉下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時,沈諾終於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掙扎後,果斷地選定了一家醫院,就跟我當時牙疼得死去活來,最後得知是智齒發炎而隨便找個醫院拔牙一樣,她走進了一家私立醫院。

  絕望,惱恨,像濁流一般交替著沖刷她昏昏沉沉的腦袋,她快要支撐不住了。

  她來醫院之前,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約了那位始作俑者,不過如她預料,那位始作俑者臨陣脫逃,不敢來見她了,她在茶餐廳點了一杯水等了差不多一個多鐘頭,後來實在是太失望了,才忍著噁心打車去了醫院。

  坐在計程車里,一閃而過的是繁華城市的身影,寂靜敲打著鮮紅的心臟,她的眼淚頓時像決了堤的洪水,嘩嘩嘩地直往下掉。

  她以前在江邊看過春季的漲潮,遠遠超出了平常的水位,她覺得她現在就像是盛了滿滿一江春水,眼淚在洶湧。

  醫院冷漠的冰雕護士小姐翻著病歷,一面在病歷上寫寫畫畫,一面眼也不抬地翹著一根手指頭,指著空位,說:“我是過來拿點資料的,袁大夫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您稍等。”

  然後,這位似乎忙得無時無刻不低頭揮筆簽名的護士小姐終於找到了需要的文件,矯健地離開了消毒水味充斥的這間小工作室。

  袁大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成熟女人,如果她沒有笑容可掬地做完一篇長達二十分鐘的自我介紹的話,沈諾一定認為眼前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人其實快到更年發病期了。

  袁大夫大致講了一下墮胎的流程,當然她在說“墮胎”這兩個字眼時,幾乎是拿起了敲木魚的佛門中人的表情,她說:“這對女人傷害很大,我們一般不贊同這麼做。”

  沈諾想,如果沒有寧願承受傷害的女人衝鋒陷陣地往墮胎這條路上擠的話,你們婦科醫院的大門絕沒有現在裝飾的這麼豪華氣派。她們可是衣食父母。

  不過,沈諾只是蒼白著病態的臉,堅定地說:“我要拿掉它。”

  畢業之後,我們各卉東西,忙起來的時候,接連一個月都不會彼此問好,就算是拿著微信不停地刷新消息記錄,我們也沒有閒工夫似地要向對方道一聲“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們覺得那些廢話如果出現在彼此的對話框裡,會顯得愚蠢而做作,因為我們自認為我們的友情經得住時光的考驗,根本不需要靠著無聊的問候而度日。

  樂嫣老是抱怨我從來不主動聯繫她,而她每次給我打電話,我不是沒接到,就是被我媽接到,她很不喜歡這種操作。

  我雖然知道能被一個人掛念著是一件幸事,她能一直記得我,也挺讓我開心的,畢竟我這人就像席湘說的,極度缺愛。

  可是,我受不了我們把所有的時間都荒廢在一事無成的聊天上,況且,畢業後的我,堪稱負能量歸納箱。

  有一次,樂嫣在微信上找我聊天,一如既住地責怪我沒有想起她。說實話,不是我沒想起她,而是我的負能量堆積到讓我崩潰。

  我當時就懟她說:“難道要我和你聊我的負能量嗎?要聽我罵你XX嗎?”

  她沒回我了,大概是被我的“你XX”嚇到了。

  我自知我一直是一個負能量爆棚的人,此外,我還特別容易把失控的怒火牽扯到其他人,進入社會後,我唯一學會的就是把所有的情緒漸漸地藏起來,也許有時會發泄給身邊人,但至少對於我相隔千里了的好朋友們而言,我再也沒有給她們灌輸過什麼負能量了。

  世界上的千萬種變化磨平了我們青春的稜角,卻也鋒利了部分人的爪牙,他們張牙舞爪,將整個世界弄得兵荒馬亂,並且自信地認可著,總有一日,成為偉大世界的主宰者,然而忘記了薄弱的身軀終會被洪荒泛濫的世界淹沒,如一葉扁舟般零丁無依,伸手想要抓住同行的人,後者卻已經化作萬朵浪花里的泡沫,絢麗而過,折射了陽光的溫暖與爆破了海水的微咸。

  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其實有很多,不僅有我從畢業那天開始就下定決心要跟大學任何相關的一切老死不相往來,也有我這輩子是不是真得一個人一條路走到黑。

  大學的時光過得實在是太快了,我拍畢業照那天對著鏡頭勉強笑的時候,我恍惚覺得我那是在拍軍訓的落幕照。

  大概是因為我們年紀大了,對留住美好擁有了一種近似於偏執的情感,於是我們的畢業照拍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終於敲定下來,也不是滿足了我們所有人,而只是因為畢業的時間來不及了。

  不管是我的小學、初中、高中,還是大學,我對於留念都不甚上心。

  畢業時分看著同窗們哭紅了眼,就差沒抱著腦袋繼續一番撕心裂肺,而我,平靜得格格不入,我甚至毫不掩飾我由內而外迸發出的鄙視,是啊,這又不是死別,以後不論是真的不見還是會再見,我們的感情也會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消耗殆盡。

  而清醒如我們能做的,就是順其自然,一切隨緣,事事莫強求。

  樂嫣不止一次問過我,“我們畢業後還會聯繫嗎?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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