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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慰?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

  推開辦公室的門後,裡屋安靜得有些讓人不適,但卻也不是完全無法忍受。森鷗外一如往常地坐在自己酒紅色的天鵝絨軟沙發中,雙手正把玩著也許是他最近才收集的茶壺。等察覺到我的存在後,他微微抬起頭,彎了彎嘴角說道,“……你終於來了啊。”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請坐吧。”他指了指他對面的座位,我只好依言慢慢地坐了下來。

  “還記得小時候……你也是很喜歡纏著我在辦公室里玩啊。”他忽然開口,“那時候你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吧,都不知道能不能夠得著這個茶几桌,有一次你的腦袋不小心磕到了茶几,因為太疼,還鬧騰了好一陣子呢。”

  “……我不記得了。”我實話實說。

  “這倒也是。”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也就只有我這樣的,漸入中年的大叔才會每天記起很多年前的事情。怎麼樣,現在還在生氣嗎?”

  我愣了愣,回答道,“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資格可以生氣,不是嗎?你的確是為了組織的利益,而所謂的犧牲在黑手黨里一向都是在所難免的,不管是我,還是織田作,還是太宰都無比地清楚這個道理。”

  他看著我,微微頷首,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的聲音有些哽咽,“或許從你的視角來看,一位底層員工意外的死去,是一件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對於太宰而言,死去的是他唯一的朋友。同樣的,對於你來說,死去的幾個孩子也不值一提,但對於織田作……那幾乎就是他的親人。”

  “你也一樣很恨我嗎?”

  “談不上恨,但我的確很討厭你這麼做。”我道出了實話,“不僅僅只有這一件事,還有從前的很多事。”

  森鷗外輕嘆了一口氣,“我可以理解的哦,真的。雖然當時看到就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時候,會止不住地感到憤懣和挫敗……”他猶豫了片刻,才繼續補充道,“但我啊,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位很糟糕的父親。即便是紅葉君對於中也君的教導,也比我對自己親生女兒的還要靠譜啊。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也會時常後悔——”

  我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卻又像是懊惱地搖了搖頭,“算了,就事論事吧。就在太宰君離開了之後我也開始拷問自己,原本以為得到這種結果會長舒一口氣,然而恰恰相反,這一切就像是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也以為你會高興呢。”我迎合道,“你應該,一直以來都很想讓太宰離開,不是嗎?”

  他愣了半晌,“很難說啊。太宰君是我一手帶大的,又是這麼有能力的人,留在黑手黨里對黑手黨來說絕對是一大益事。不過我卻——”

  “你卻一直忌憚他會像你一樣,將你謀殺之後篡位嗎?”

  “太宰君告訴你的?”

  我搖頭,“不是,但是這些想法都寫在你的臉上了。”

  他聽完我的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許吧。但是太宰君離開之後我卻會想念他,還真是令我意外,就連再選一位幹部的衝動也絲毫沒有了。那個位置只能留給太宰君,我在心裡無比清楚這一點。”

  “他真的對首領這個位置毫無興趣。”我說,“那個傢伙啊……就連我也搞不懂他究竟想要什麼。”

  “所以說,茉莉可以替我向太宰君轉達我的想法嗎?”他眯起雙眼看著我,“只要他願意回來,他依然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

  “轉達……什麼?”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太宰治如今人在哪裡,我知道的還沒有他森鷗外多。

  森鷗外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繼續解釋,“還有那個織田君收養的孩子,我知道他沒有死,對吧?我之前的確有把他收入黑手黨內部的想法,不過我想你應該是不會同意的,所以現在廣津先生應該已經安全地將他送出了總部了。至於你的話——”他一面說著,一面將一張卡片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過,才發現這並不是一張卡片,而是一張全新的身份證。

  身份證上的照片上是我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的,自己的臉。

  但名字,卻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名字——「石原美知」。

  我一時啞口無言,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要接他的話。

  “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是一張身份證。”他微笑著說,我一向不擅長取名字,這個名字還是勞煩紅葉君幫我挑的。”

  我下意識問:“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我從很早就知道你從來就不喜歡黑手黨。不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他娓娓道來,“不過你既然選擇留下來,一定有你留下來的理由。我姑且就當太宰君,是你留下來的理由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忍不住想要問你一句:太宰君離開之後的黑手黨,還有茉莉留下來的必要嗎?”

  “我——”至於為什麼留下來,我自己都無法確定。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他打斷我,“和太宰君一樣,只要你願意回來,你隨時都是黑手黨首領的女兒——「森茉莉」,不過如果你選擇離開的話……這個全新的身份,就當是作為父親的我給你的禮物吧。”

  我聽後只是將手中的身份證抓得更緊了,“可是我和你們一樣,完全不知道太宰去了哪裡。”

  森鷗外輕笑了聲,“你我都知道太宰君很聰明……他既然有能力讓他不想見到的人找不到自己,同樣也就有能力讓他想見到的人立馬找到他。”他說完,用幾乎就像是永別的眼神看向了我,“那麼,到最後茉莉你還願意原諒我嗎?”

  我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回答道,“如果你說的是和異能特務科的交易,你應該企求原諒的人是織田作……但是他既然已經,已經不在人世,所謂的原諒也就沒有了意義。如果你指的是織田作的死,那麼原不原諒你不應該由我來決定。如果你說的是兩年前的那件事的話……”

  我遲疑了片刻,才道,“我早就已經不生氣了。”

  說完,我下定了決心,轉過身去。下一秒,森鷗外那聽起來有些懊惱,卻又有些無奈的笑聲從我身後傳來。

  奇怪的是,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的腦海里真的不再剩下任何對於森鷗外的怨言。唯一留下的,反倒是從前那些即使放到如今,也依然能夠喚醒我塵封已久的、溫馨而又難忘回憶的點點滴滴。

  “那麼,再見了……お父さん(爸爸)。”

  [2]

  照片上那高聳的山丘上,有一條綠意盎然的山路,而山路的中央是一塊能夠看到大海的墓地。在那裡安放了好幾個又白又小、卻沒有刻字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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