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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無倫次。

  姜丹尼爾定定地看著男孩子,然後順勢就把看起來精疲力竭的對方一把摟進了懷裡。

  “可這是我的選擇呀,小訓,” 他低低地說,放輕了聲音,聲音變得溫柔而緩慢,“你不可以再幫我做選擇了。不會有什麼比你好一萬倍的人出現了,所以你不可以如此自私地一個人就要離開,然後異想天開地覺得我會因此得到解脫。我們小訓不可以這麼自私。”

  朴志訓被他摟在懷裡,所以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姜丹尼爾只覺得胸前一片滾燙——不知道是因為這個久違的擁抱,還是因為小孩的眼淚。

  “可我不想你有事,我不想你死,丹尼爾,” 朴志訓的聲音顫抖著反覆講著與之前相同的話,“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希望你好好的。”

  “你是個瘋子,姜丹尼爾。” 男孩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絕望,“你是個瘋子。”

  “我們不會死的——” 姜丹尼爾聲音輕輕的,還帶著一些慣有的傲慢和篤定,“就算選錯了顏色,我們不幸被炸成了粉末,那也不錯。因為這樣的話,就真的沒人可以將我們分開了——我們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會互相混合交纏,然後化作塵埃和空氣,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所以死亡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第三十四章

  典獄長的辦公室總是安靜的,裝修顏色的飽和度太低,太不近人情,顯得像是座冰冷無菌的手術室——這與黃旼炫在一區那三位面前的形象是有著很大出入,沒了那張市儈的外皮,真正的獄長先生就像這間辦公室一樣,血都是涼的。

  此時,這位利益至上的獄長先生正坐在他的辦公室里, 穿著他那套黑色的西裝制服,一隻手搭在桌子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電腦屏幕里的片段——三區獄警辦公室的遠程監控畫面。

  姜家長子果然比常人想像中還要多情,果然比誰都放不下朴志訓——比起原來那個擁有絕對力量和權力的侵略者、一個叢林的捕食者和掌權者,畫面里這個微微彎著身子把身邊人完全攬進懷裡的男人,更像是一個堅不可摧的守護者、一個騎士、一個想要親吻愛人嘴唇的普通人。

  姜丹尼爾在朴志訓面前總是這樣,他是如此的強硬又柔軟,蛻去了那不可一世的囂張凌厲樣子,變成了初嘗愛情的普通男人,這新鮮的、突如其來的愛情滋味在這男人的經脈和大腦里像野草似的瘋長,漫天遍野地,硬是把那個狠厲的、靈魂都浸著血腥氣息的姜丹尼爾變成了一個快要看不清的影子——這個事實曾經讓朴志訓那麼痛苦、負罪而不舍,可事到如今,不還是心安理得地放任這野草般瘋長的渴望狠狠地纏住彼此,然後把兩個人拉入更深的深淵。

  黃旼炫這麼看著,在心裡暗道自己當初並沒有做錯決定。

  獄長蒼白的手指點了點桌面,繼續安靜地呆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準備等到外面硝煙全都熄滅後再出去。這是一場姜丹尼爾勝券在握的戰役——所以之前他故意守住朴志訓假死的秘密,拖延了時間,幫姜丹尼爾緩衝以想出對策,並且在同時在暗中協助朴志訓逃跑這件事,算是盡力給足了那個男人面子,處於情分上的考慮,都足夠黃旼炫在這件事之後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

  而且,就算安社長這次真的破釜沉舟,在那渺茫的勝率里將死了姜家,得以東山再起,他黃旼炫根本毫無破綻,依舊是安社長的得力心腹,還是可以穩坐監獄的二把手角色。

  獄長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晃了晃身子,微微伸了個懶腰,轉過身繞過桌沿,走到後面的冰箱前,打開櫃門從裡面拿出了一瓶冰著的伏特加,接著彎下腰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酒杯和碎冰鑽,往杯子裡接了塊冰,然後慢條斯理地看著無色透明的酒精淹沒了杯身的三分之二。

  這一派怡然自在的樣子,在室內冷淡的光線下,硬是襯出一股陰毒狠辣的味道——如果沒有突然響起的敲門聲的話——這突然的、在靜謐的環境裡過於明顯的敲門聲,讓黃旼炫倒酒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

  他拿著伏特加,轉過身看著大門口,過了會兒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然後也沒有打開門口的監控,就直接解鎖了辦公室的電子門——像是猜到了誰在外面一樣。

  這座位於監獄角落辦公室的大門緩緩地打開,迎接這位不速之客進來後,又輕輕地關上了。

  河成雲一隻手脫下戴在頭上的粉色獄警帽,揉了揉被壓得有些變形的頭髮,抬著眼睛看向房間中央,坐在工作椅里,拿著酒杯,穿著黑色西裝,看起來有些高高在上的獄長先生。

  “旼炫,” 這位看起來秀氣而毫無攻擊力的二區獄警微微地笑著,和善極了,像是沒人知道他是那個讓犯人聞風喪膽的河成雲一樣,“好久不見,看你現在這幅悠閒的樣子,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精明。是不是已經替自己找到了完美的退路了?”

  他的笑容一點都沒變,“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依舊很驚訝,明明你已經爬到了這個位置,居然還會冒險去做臥底。” 說著河成雲頓了頓,又自我反駁,“也對,像旼炫你這樣的商人,選擇這條路也不奇怪。”

  黃旼炫也沒有問河成雲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只是在對方坐下來以後,把手裡的酒杯推給了他,“成雲哥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 他看著河成雲接過杯子,卻不準備喝的樣子,回答道,“沒有什麼位置是牢固的,人總得給自己找點後路,哥你最了解這一點了不是嗎?”

  他的手指在黑漆漆的桌面上摸了摸,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掀了掀嘴角。

  “也對,這麼一想,旼炫當初把我從獄長候選位置上擠下去的時候,怕已經開始替那位社長做事了吧?那位肯定在暗中幫你的升職幫了不少忙。” 河成雲自然知道黃旼炫在暗指什麼事情,只是對面男人這種故意挑釁的話似乎也沒有激怒他,“只是這一次,你這麼篤定自己會毫髮無損的樣子,會不會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在大部分犯人眼裡,河成雲與其他的獄警是有區別的,他不是尹智聖那種笑面虎,也沒有李大輝那種身為年輕獄警特有的幹勁。他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把自己的轄區管理得一絲不苟,所以從未有人知道,這個秀麗的、看起來無欲無求的獄警,曾經一度離這座監獄的最高權力燈塔是那麼得近。

  黃旼炫顯然沒有把河成雲的話聽進去,畢竟在他腦海里里,面前這位白淨的、看上去沒什麼威懾力的人,還停留在多年前與他那場獄長之爭里,失敗後隱忍離去,從此乖乖坐回了區轄獄警,再也翻不起一絲波瀾的印象上。

  二區的獄警也不惱,只是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然後微微舉起了黃旼炫遞給他的那杯酒,輕輕地說了一段話。

  他對面的現任獄長聽完後瞳孔驟縮,神情終於變了。

  黃旼炫猛地看向坐在對面的那個獄警,終於看清了當年對方被他擊敗後,眼裡化不開的那道恨意。現在這道恨意凝結成了執念,變成了一把帶血的復仇利刃,毫不猶豫地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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