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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慌慌張張地把衣服穿起來,活像是一對河畔糙叢里被人驚了的野鴛鴦。葉錦城環顧一圈,從這屋子的後門溜出去。一直到眾人找了一圈也沒見他們的人影,只好各自散去之後,兩人才到馬廄那裡牽了馬,回隱元會據點。

  只是格外不巧,剛到那院子門口,就見葉九霆和商南星正站在那裡說話。葉九霆看見他們兩個一起回來,自然是不奇怪,只是道:“師父,你們方才去哪裡了?”

  “他喝多了,我帶他出去吹吹風。”陸明燭看著商南星,想起方才那一幕,只覺得尷尬萬分,又怕葉錦城還記恨著之前的事,鬧出點什麼來,手心都出汗了。可商南星似乎比他們還緊張,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只是含蓄地應了一聲算是打招呼。葉錦城也還算是克制,跟著陸明燭進裡頭去了。

  葉九霆目送著他們的背影,臉上喜悅和如釋重負的神色掩都掩不住,只轉頭對商南星嘆道:“總算是結束了……師父也回來了,真是好。商道長,說起來今天的酒宴,好多大人物都在場,可真是長見識。”

  “是,是……長見識,”商南星一手捂著臉,講話呻吟似的,“……我今天真的是,長見識了……”

  眾人忙了一晚上,早就累得各自去休息,據點裡頭已經一片安靜了。葉錦城把屋子裡的炭火撥旺,熱氣很快就暖融融地升起來了,他擰了熱的布巾走過去,陸明燭正坐在榻上把肋下的繃帶拆開,只見那上頭還是洇了一抹血跡。

  “哎呀,你這……”葉錦城嚇了一跳,連忙湊過去,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本來想著小心些,結果還是……”

  陸明燭搖頭打斷他道:“沒事,早都長好了,就一點點,再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他話沒說完,臉卻先紅了。大約是他自己也察覺到了,立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葉錦城看著他那副樣子,也莫名其妙地紅了臉。真是奇怪,活了半輩子,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幾天臉紅的次數,倒像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般,實在叫人無地自容。陸明燭無心再仔細打理,只是擋開葉錦城的手,糙糙地將那點血跡抹去,灑上藥包好,轉身鑽進被子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葉錦城沒說要回自己房間,他也沒趕葉錦城出去——只因為著實捨不得。

  不多時葉錦城從另一面掀開被子上來,榻上兩條被褥,兩人各占一邊,背對背在那裡睡著沉默無聲,先前在外頭那麼一場癲狂,明明又累又困,卻誰都睡不著。先前在逃亡的路上,在某個鎮子上一間又小又舊的邸店裡,他們也是這樣背對背睡著——尚未經歷同生共死,誰都糾纏於往日那些解不開的恩怨,各自沉默無聲,卻又哪裡想得到還能有今日。

  這樣背對背的沉默沒能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是誰先轉過了身子,橫豎只沒有片刻,他們就又緊緊摟在一起,無言以對不要緊,只要有沉默而且綿長的親吻,就足以填補沉默的空缺。葉錦城騰出一隻手把被褥拉上來,溫暖又柔軟地將兩人都罩在裡頭。陸明燭大叢的頭髮被摩挲得沙沙作響,他伸手摸到葉錦城的鬢角,用指尖溫柔地來回撫觸。葉錦城大約是被他弄得癢了,不由自主地發出低沉的笑聲,這麼窸窸窣窣地鬧了一陣,他突然反手攥住陸明燭的手腕,喘著氣低聲道:“消停點,不然就別睡了。”

  “……那就不睡了。”陸明燭親了他一下,喘息也漸漸沉重起來。葉錦城把他的手挪回去按住,正色道:“你傷還沒好,等你好了什麼時候不能做,就是死在你身上,我也願意。”

  他這話說得陸明燭臉上一熱,還好此時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出來,也就老實不再動了。兩人沉默無聲地擠在一起,就像是先前那不知幾何的山林雪夜裡,在呼嘯的寒風中,他們也是這樣擠在一起,緊緊摟抱著汲取一點溫暖。只要一想起之前那樣的絕望困境,眼下就變得太過完滿——太幸福了。多年執念得償,夢境成真,說的就是眼下這樣的情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葉錦城低聲道:“言兒什麼時候來?”

  “就快了……”陸明燭的聲音有點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快要睡著了,“昨天我接著信了,明燈他們已經啟程,大概再有幾天就能到了吧……”

  他說著說著,卻發現葉錦城突然沉默下來,一想明白這沉默的緣故,不由得睡意蕩然無存,只是笑著支起上半身道:“你是聽說我師弟要來,怕了?”

  “我不怕,”葉錦城突然正色道,“……明燭,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對。你師弟要打我,我也完全沒有什麼可辯駁的。只是……只是……”他說著聲音也猶猶豫豫起來,“你能不能跟你師弟說說……不要打臉?”

  陸明燭忍不住大笑出聲,一面笑著一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道:“我說什麼都是沒用的,你自己護著點吧,要是你破了相,我可不要你了。”

  葉錦城撐不住終於也笑了,轉而摸了摸陸明燭的頭髮,道:“睡吧。”

  (一八七)

  數日過去,陸明燭多數時間還是在養傷,葉錦城要忙的事情可多了許多,先前在洛陽的產業原來盡數被狼牙軍沒收,現下洛陽收復,便有洛陽府的信件陸續傳來,要他去盤點之前的產業,以便歸還交割。

  那頭愈催,他卻藉口太原這面諸多事情要應酬,反而越發地不肯去,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他與陸明燭剛剛冰釋前嫌,重修舊好,哪裡捨得離開。陸明燭勸了他幾次,他也不聽,只好作罷,不得已派了葉九霆回去處理。陸明燭自己這一面,只是急著等待陸明燈將自家徒弟帶來。可是承上次葉錦城說的那番話,他也不禁有點擔心起來,因為他知道師弟是絕對不會再輕易接受自己同葉錦城的和好,只怕不是簡單打一頓就能解決問題的。

  信已經來了數日,陸明燈他們卻還沒有到。洛陽剛剛收復,未必沒有狼牙軍餘黨,這一路過來,也許仍舊不怎麼太平,但願不要出什麼事才好。陸明燭坐在窗下調息,卻總是心神不寧,只好睜開了眼睛,適逢葉錦城從外頭走進院子裡,一面走一面臉上浮起那種怎樣都忍不住的笑容。

  陸明燭見他笑得奇怪,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待他進屋來,便問:“有什麼事情這麼好笑的,說出來我聽聽?”

  “啊……啊?”葉錦城聞言一愣,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方才的模樣被陸明燭盡收眼底了——也許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以至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偏頭想了一刻,只見臉突然就紅了。

  “……沒有什麼,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抬手撓撓頭髮,很是不好意思,“白天在外面的時候,只要一想到晚上回來就能見到你,我就會忍不住一整天都要偷笑。”

  他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帶著臉都更紅了。陸明燭聽見他這麼傻裡傻氣的話,又看見他臉上兩片紅雲,也忍俊不禁起來,可只笑了兩聲,就有另一種沉甸甸的感慨隨之而動,他收了笑容,不由自主發出半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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