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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邊正在胡思亂想,卻發現已經到了葉錦城的宅子。才到庭院門口,就已經有僕役上來問他找誰,隨即有人把他的馬牽走。陸明燭報了身份,他在西域商會用的是假名字,當初去商會,他一來懶得想化名,二來想起師妹,就直接用了谷清泉的名字。這名字本身給男子用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對於葉錦城來說,聽著看著都好像是如芒在背。陸明燭也不管那麼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看到葉錦城難受,他沒理由不開心。

  他此時並不清楚葉錦城家裡的下人對情況了解多少、值不值得信任,因此也報的是假名。不多時有個模樣看起來近三十歲的僕婦走來,對他道:“這位爺,我們家公子不在,可能要晚些才回來,請隨婢子來偏廳等候吧。”

  陸明燭第一回 來這裡,也不敢輕舉妄動,便跟著那僕婦走,心裡卻覺得方才她對葉錦城的稱呼十分奇怪。照說葉錦城的年紀和身份,怎麼著也不該用這種不倫不類的稱呼了,她卻似乎叫得很自然。陸明燭盯著她的背影想了一刻,卻突然明白了,這僕婦在很年輕的時候——比如十幾年前,恐怕就是跟著葉錦城的,舊日的稱呼叫得慣了,就一直不會改。

  那僕婦把他引到偏廳,又端上茶來。陸明燭心裡惦記著陸嘉言,卻不好開口直接詢問,斟酌了很久才裝作不經意道:“府上……應該還有位小公子,也不在麼?”

  “小公子搬出去了,不在這裡。”那僕婦臉色尷尬,仿佛在遮掩什麼。陸明燭一愣,正要詢問怎麼可能,卻猛然明白她恐怕是在說葉九霆。葉九霆和葉錦城在商會中大吵一架,現在勢不兩立的事情,看來是到處都知道了。

  陸明燭只好道:“不是你說的那一位公子,是年紀小的那一位。”

  “咦?您連這個也知道呀?想必同我們家公子很熟。”那僕婦笑了,“小公子病了,在東廂二樓那邊睡著。”

  “什……是麼,好,沒事,我就隨便問問,多謝了。”陸明燭心裡一怔,隨即像油煎火燎一樣地難受了起來。陸嘉言病了,到底什麼病,嚴重不嚴重?可是他一個客人,主人不在家,怎麼能自己闖到後廂房樓上去?這些僕婦丫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因此什麼也不能暴露,只能幹等著葉錦城回來。一股無名火,卻已經悄悄地燒了起來,為了辦事只好把徒弟放在這裡,已經萬不得已了,葉錦城是怎麼看的孩子,竟然還能弄成這樣?陸明燭竭力壓制怒氣,硬捱著等葉錦城回來。

  足足坐了一個多時辰,他才聽見前院那邊有僕人們開始說話的聲音。陸明燭站起來,卻見偏廳的屏風後面,葉錦城被先前那個僕婦半扶著走進來,臉色煞白,腳步也不利索。隔著這麼遠,陸明燭都能嗅見一陣極重的酒氣。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葉錦城,這才受傷沒有幾日,那傷口不算淺,就這樣喝酒,簡直是找死了。

  “您見笑了,我們公子,他……”那僕婦滿頭大汗地扶著葉錦城,葉錦城靠在她身上,臉上蕭索白寥的看著很是嚇人。陸明燭雖然恨他,此時看著也不由自主地差點替他難受起來。

  “或者您再等等,或者您明日再來……”那女人一疊聲地道歉。葉錦城模樣不是很清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的話,卻突然搖搖晃晃地推開她,扶著屏風一側嗆咳起來,然後慢慢抬起頭。

  陸明燭瞧見他那白寥寥的臉上,眼神明明都散了,卻在看見自己時一怔。這種愣怔很不尋常,卻又好像對陸明燭的出現完全不意外似的。

  “……是你……”他說話也不利索,舌頭打結,“……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啊。”

  陸明燭愣在那裡,沒有聽懂他的話。他又不住在這裡,為什麼葉錦城說的是“你回來了”,而不是“你來了”之類。也許是醉得太厲害,把他當成了葉九霆或者什麼人了。他正在那裡奇怪,一眼卻掃見,旁邊那僕婦,聽了這句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或者是見了鬼一樣臉色煞白,肩膀也輕輕顫抖起來。

  “……公子……公子,你……”她的聲音也是哆嗦的了,“你沒有事情吧……這位客人,等了你好久了……你……”

  葉錦城怔怔的,不知道聽見她的話沒有,一雙眼睛只是戳在陸明燭身上挪不動,陸明燭便只見那女人臉色更難看,小心翼翼地盯著葉錦城,像是有什麼不得了的禍事要發生一般。半晌後葉錦城好像明白了點什麼,臉上卻又是一白,捂著嘴彎下腰去。那女人連聲叫喚,不知道從哪裡又出來兩個下人,幾人七手八腳地把葉錦城架進另一邊去,倒把陸明燭一個人晾在那裡。

  陸明燭有點發怔。他不明白方才是怎麼回事。可是直覺卻告訴他,葉錦城方才仿佛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否則那女人不會是那種反應。他正在想不明白,先前那僕婦卻又走出來,臉上全是歉意。

  “對不住,您見笑了……家主這個樣子,大約一時半會靜不下來,您要是沒有空閒,就請明日再來吧。”

  “我有重要的事情,就在這裡等。”陸明燭斬釘截鐵地回答她。

  她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好。那就煩勞您多等片刻了。”說著又連連道歉,正要離去,陸明燭卻在她身後道:“請問……葉先生方才那是怎麼了?我見你臉色倒比他還難看。還有……你們想必也知道前幾日出的事情,你家主人受傷,怎麼還同人喝酒?”

  那僕婦怔了怔,隨即行了個禮道:“您見笑了,是婢子多心。我們公子,以前生過一場大病,婢子差點還以為他心裡不好過,又要發作,不過已經沒事了。至於公子醉酒回來……”她笑了笑,陸明燭卻在她眼神里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憐憫,“您既然來拜訪,想必也是商會中人,您一定明白,這酒,哪裡是不願意喝就能不喝的呢?”

  她的話比一般的婢女要多,也更敢說,年紀也不小了。陸明燭幾乎能肯定,她的確是十幾年前就一直伺候葉錦城的。可是她說的有些話,陸明燭卻聽不懂,只是聽到最後那句,心裡卻覺得湧上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一七)

  他在偏廳獨自坐了一會兒,心裡卻不由自主地反覆思索著方才那僕婦說過的幾句話。她說葉錦城生過一場大病,還以為他方才又要發作。這話是什麼意思,陸明燭聽不懂。至少,在當年他們相好的時候,他不記得葉錦城生過什麼病,那就只能是之後了。其實原本生病,並沒有什麼奇怪,生一場大病,也沒有什麼奇怪,奇怪的就是方才那僕婦的神情,對那病仿佛避如蛇蠍——那到底是什麼病呢?

  陸明燭想了一刻沒什麼結果,倒是從心底里又發起一股煩然。這是葉錦城的事情,與他無干,他為什麼還老想著?正在心煩意亂,就聽見廳子另一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這腳步聲急促里還帶著點顛倒錯亂,顯然主人很急。是葉錦城,步履踉蹌地出現在門口。他這會兒似乎是清醒得多了,大約是方才那陣子酒勁暫時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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