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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尤其是陸明燭,谷清泉之前那番話斬釘截鐵,陸明燭分明聽得出她的語氣,十分誠懇,可既然十分誠懇,那裡面隱隱的怨恨又是從何而來呢?陸明燭狐疑地看看她那腫起來的眼皮,谷清泉卻一伸手將門徹底打開,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們去忙吧。”說著逕自往屋子裡走進去收拾。

  三人各自帶著隱隱不安走下樓梯,陸明燭與其他兩人分開,往別處走。他覺得不大舒服,身上冷一陣熱一陣,連胳膊都十分無力,肩背隱隱酸痛著,腰更是十分不適。白日裡發現的時候,他只當是前一晚與葉錦城瘋得太厲害,也沒放在心上,可越來越難受,他知道自己大約是病了。白日裡他去了一趟各長老處,又找了一回衛天閣,跑掉刺客抓不到,那之前的刺客屍首也已經再保存不住,被處理掉了。整個案件毫無進展,他在教中被長老們責難了一回,再回頭去找衛天閣也並不順利。

  衛天閣負責這事,每日忙著查案,經常不在屯營,給陸明燭留下一個似乎他整日都在跑來跑去的印象。可陸明燭不知怎麼就覺得,儘管似乎忙得一刻不停,但衛天閣並沒有在盡心查案,整天不知道在做些什麼。鉛丹的線索也僅僅至於此處,陸明燭曾經想過,除了唐家堡經常研究毒物與暗殺之術;萬花谷精於醫藥,也經常接觸此類物品;更還有純陽宮,丹鼎修煉,這東西必然也不會少;七秀坊與五毒教醫術也相當之好,但是與萬花谷一樣總體來說與世無爭;藏劍山莊精於鑄造,鉛丹也未必不用——陸明燭一轉念想到葉錦城,立時搖了搖頭——可鉛丹這樣東西,也不算稀奇,別的門派即使不常用這些,也未必不會涉及其中。

  線索實在是太少,刺客看不出武功門派,陸明燭看過,那屍首的手掌也乾乾淨淨,連磨出的薄繭都沒有,根本無法判斷平時常用哪種兵器。對方有備而來,而且準備極其充分,根本不留蛛絲馬跡給他們。陸明燭轉念突然想到之前葉錦城押送材料時出事,衛天閣引兵來救,卻陰差陽錯地走進岔路,以致陸明燈被劫;這次負責查案,卻半天也查不出一點像樣的東西來,兩次一來,衛天閣不由得給人一個無能的印象。

  正是這無能的印象,讓陸明燭異常警覺。因為他一直覺得,衛天閣不可能如此無能。且不要說他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那一種氣質,更憑他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就當上寧遠將軍,此人就不可能是飯桶糙包。可偏偏這些與他在辦事中體現出來的模樣都不符合——陸明燭基本已經斷定衛天閣並不是查不到什麼,只是不上心,能拖則拖,樂得躲懶。

  朝廷那邊,也不發話。大光明寺是朝廷鼎力支持下建造,選址幾乎是長安城最金貴的地皮,朝廷甚至提供了大筆的資金與御用工匠。這樣支持的態度下,似乎是明教在中原進一步發展,讓光明聖火燃燒到全境的契機,可只要每次一出事,朝廷卻不聞不問,催得急了,便派出天策府來不痛不癢地過問。阿契斐長老生前正是感覺到了這點,才一度極力阻攔明教過快擴張。陸明燭看在眼裡,更覺得阿契斐長老生前所料之事正在一步步變成現實,不由暗暗覺得不妙,可如今阿契斐長老一死,他的意見在教中也不受重視,陸明燭連受多方壓迫,根本沒了多少發言的權利,只能持續著緘默不語。

  陸明燭想了這一刻,只覺得頭更痛了,連帶著太陽穴兩邊都繃得死緊,突突地跳著疼。腋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下冷而且粘膩的汗水,後頸也有,順著頸背直往下淌,他按著額頭試了試,似乎是熱,又似乎是手太冷,只覺得昏昏沉沉連要往哪裡去也不大記得了。似乎是有人扶住了他,問他去哪裡,陸明燭也不大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似乎是被人扶到了會館一類的地方,他勉力被人托著上樓梯,周圍似乎一直有許多人在往來穿梭,用他聽不懂的方言大聲交談。

  陸明燭醒了過來,第一反應是用手去摸腰上,空的;還好扭頭一看自己的彎刀就擱在床的里側,他抬頭看了看,帳子很厚實,雖然光線昏暗,卻能看見白綢的帳子上用銀線繡著花朵暗紋,帳子並沒有拉好,他看見外面透出來的光,和外層微微的一點華貴紫色緞子,陸明燭想坐起來,可全身上下卻沒有一絲力氣,胸口發悶,恍惚間似乎覺得自己鼻息火燙,陸明燭意識還模糊著,可心裡卻急了,他知道自己這是病了,更竭力掙扎著想坐起來——有人按住了他,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壓迫他躺下去,又伸手拉好被頭,在他臉上和額頭上摸了摸,那手指乾燥、穩定,讓陸明燭覺得很熟悉。

  帳子已經被撩了起來,葉錦城端著個藍色瓷碗,一隻手支在陸明燭額頭上。

  “別動,別動……”

  葉錦城的手在他額頭上又來回試探了幾下,陸明燭感覺到他溫熱的指尖撥弄自己的頭髮。“你別急,我請了大夫馬上就來……這是商會,梅芳師兄帶你回來的……睡覺,別說話……”

  陸明燭想說什麼,卻抵不住一陣陣襲來的睡意。葉錦城的手指在額頭上和頸間來回撫弄,讓他覺得很是安穩,不由自主地將臉側在一邊睡了過去。葉錦城盯著他睡著,才輕手輕腳地將東西放在一邊,又將被子拉了拉,才轉身帶上門出去了,不多時又領著人進來。那人三十多歲模樣,一身黑衣,黑色的極長的頭髮,舉手投足都自帶風流,卻冷著一張臉,可不正是白竹。

  “我不想給他看。”白竹在門口站定了,兩手抱在胸前,語氣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白先生,你來得正巧,我瞧他病得挺重,你給他看看……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白竹一雙眼睛在葉錦城身上一掃,隨即笑了。

  “認識你這麼久,幾時見過你這樣低聲下氣的神色,怎麼?難道你跟你師父說過的話,是真的?”

  葉錦城低著頭,眼神卻冷了一冷。白竹呵呵笑了一聲,他與葉錦城師父葉思游是好友,葉錦城卻一直與他頗不對盤,只要葉思游不在,對他不說十分無禮,可也從來不夠客氣,何時這樣低聲下氣地求過他。白竹面上雖冷,可心裡其實也怔了一怔,便故意用這話來試探葉錦城,他這次來長安,不過是因為谷中派他來長安有事,順便受葉思游之託,帶藥給葉錦城,也勸他回杭州。白竹本不想來,明教之前發生的事情其實在江湖中有些秘密渠道傳播得很快,白竹心知長安城裡,明教與各大門派雖則表面平靜,其實內里已經風起雲湧,鏡面上雖然沒有波瀾,可底下實則已經開始泛起渾湯,他不想來趟這渾水,可藏劍山莊離長安城遠,葉思游親自過來實在不便,他經不住葉思游託付,只能來找葉錦城。誰知道卻被葉錦城現行撿了個便宜,讓他給這明教弟子看病。

  “白先生,你就給他看看吧。我……”白竹看出葉錦城神色已經十分為難,也不熬他到底,只是突地微微一笑,道:“不用這樣客氣,你師父不在的時候你從來對我直呼其名,該怎樣就怎樣吧,我給他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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