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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天銘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衝動地擋在顏卿面前,用力地抓住他的雙肩,“顏卿!你是不是……”還喜歡那個人?
後面的話,哽在霍天銘的咽喉,說不出口。
“抱歉……”顏卿失神地看著他,嘴唇有些發白,顫抖著,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明明顏卿的聲音微不可聞,在霍天銘聽來卻猶如晴天霹靂。
他雙手脫力般,從顏卿的肩膀滑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顏卿不自覺地伸手想要扶他一把,霍天銘卻倉皇地躲開,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天……”顏卿頓了下,然後擔心他情緒激動,容易出事,又追出去,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不許開車!”
看著霍天銘瘋了似的跑出去,往停車場的反方向跑走,顏卿稍微放了心,失魂落魄地挪到沙發,然後慢慢地,順著沙發的邊緣,癱坐在地上。
果然……
還是被他討厭了啊。
雖然現代社會開明了許多,但有些人從生理上接受不了GAY的存在,這也是無從指責的。
就好比有些人吃不了香菇,有些人吃不了韭菜,從生理上就接受不了那種味道,這不是對錯的問題。
同理,有些人,從生理就接受不了同性之間的戀情,這也不是對錯的問題。
回憶剛才,男孩臉上失望的、痛苦的神情,顏卿心裡一陣一陣地抽痛。
他還從未從此難過。
爺爺去世,年近九十,就那麼平靜地走了,生前並無遺憾,所以顏卿覺得悲傷,大多是覺得失去了最後一位親人,獨自一人留在這書屋裡很寂寞。
嚴川閃婚,曖昧兩年,一言不發地家族聯姻,這些在之前都有跡可循。正因為有跡可循,其實在不知不覺中,顏卿對他從來都不信任,感情早就淡了,失落了一陣子,其實也沒什麼。
可這一次,為什麼會感到揪心地痛苦呢?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緊緊攥住,連同肺部都被撕扯。
好難過……
原來,我已經……喜歡上他了麼?
顏卿把頭仰靠在沙發座上,抬起一隻手,擋在酸脹的眼前。
不該放縱自己的。
雖然抑制不住地,想要留下一段可以照亮餘生的回憶,可他沒有任何理由,去傷害那麼美好的孩子。
他不該以犧牲天銘為代價,放縱自己的。
耳邊還一遍一遍地迴蕩著天銘的質問:
你是不是……GAY?
你是不是……跟那個男人關係不一般?
你是不是……
噁心的,同性戀?
你居然是噁心的同性戀?你居然隱瞞自己的性取向,還騙我跟你同睡?你居然對我有著非分之想?
顏卿無法控制地去想像男孩沒有問出口的話。
他那麼美好,那麼善良。
這些傷人的話,那個男孩當然問不出口。
可是他那麼震驚、失望、痛苦,都是因為自己。
因為顏卿,不知不覺地、無法控制地、被他吸引。
他那麼帥氣,高大,很懂事,總是照顧自己,笑起來很可愛,還很會撒嬌。
這樣的男孩子,顏卿怎麼可能不被他吸引呢?
可這不是傷害他的理由。
抱歉啊,天銘。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貪戀你的溫暖,卻傷害了你。
抱歉……
帶著溫度的淚水從眼角和手背之間的縫隙滑落,然後順著下巴滴落在襯衫的胸口,留下冰冷的痕跡。
事已至此,除了道歉,顏卿想不到還能做些什麼。
也許等下,男孩就會回來收拾行李搬走吧?
畢竟,跟一個噁心的GAY同住這麼久,得知真相,想要立刻離開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留下吃了晚飯?
如果先做好晚飯,他回來也許會賞個臉吃一口?
就當作是,最後的晚餐吧。
雖然跟原本的意義有所偏差,但這個名字還能借來用一下。
如果他能接受自己的歉意就好了。
顏卿起身,晃了一下才站穩,然後去洗手間,胡亂地洗了把臉,拿著手機鑰匙和零錢去市場買菜。
雖然知道,如果這一次自己不在家,男孩恐怕不會擔心地打電話或出來找,但顏卿還是記得把手機在口袋揣好,然後匆匆地往外趕。
萬一他去買菜的時候,錯過回來取行李的男孩,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跟他道歉了。
快去快回!
如果不是怕鄰居看到問長問短,顏卿恨不得跑起來。
不過他走路的速度跟小跑著也差不多了。
等他匆匆去市場買了菜回來,不過十五分鐘左右。
顧不上放下手裡的東西,顏卿兩個兩個地跨過台階,飛奔到樓上。
還好……
他的行李還在……
靠在門框上,顏卿嗓子裡火辣辣地,好像還有點血腥味。
雖然不擅廚藝,但總歸是自己的心意。
哪怕他不吃,至少要讓他看到自己道歉的態度。
一邊下樓,一邊大口喘氣,顏卿拎著東西到了廚房。
模仿著男孩的樣子,洗菜,去皮,切菜。
平時顏卿經常在霍天銘做飯的時候,站在旁邊陪他說話。看男孩嫻熟的動作,不論做什麼菜,仿佛都手到擒來。
可自己為什麼如此笨拙?
洗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新鮮的葉子掰斷了扔掉,反而把黃色帶著泥巴的枯枝放在案板。
然後去皮的時候,削皮器的運行軌跡簡直讓顏卿無所適從。同樣的地方削出了一條溝渠,而想要去皮的地方卻削不到。
終於把皮全部削乾淨,看著像是被狗啃了一樣的胡蘿蔔,顏卿舉起了刀。
要是平時多加練習,就不會在需要的時候,才如此難堪了吧。
按住胡蘿蔔的一端,想要把它劈成兩半。之前看天銘就是這樣,劈開一個平面,之後就能順利地切片了。
圓滾滾的胡蘿蔔,雖然形狀不規則,但仍然不老實地滾來滾去,顏卿總是對不準中心線。
深吸一口氣,狠下心,按住胡蘿蔔,顏卿用力地砍了下去。
“啊!”
用力砍下去的瞬間,胡蘿蔔還是不聽話地滾到一邊,刀鋒狠狠地切在了顏卿左手中指上。
幸虧沒用陶瓷刀,否則恐怕第一個指節都會被連骨帶肉地整個切掉。
鮮紅的血液汩汩地從傷口湧出,不自覺驚叫一聲的顏卿,在原地愣了兩三秒,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傷,隨之而來的疼痛和滿目的血紅讓他有點暈眩。
該、該怎麼辦呢?
對了,止血……
嗯,創可貼……創可貼在哪裡?
好多血,好疼啊……該怎麼做呢?這樣的傷口也沒法叫救護車的吧?
總之先到水池邊,案板上已經流淌了一小灘血跡了,看著好可怕。
噹啷!!
原本被顏卿隨手放在旁邊的菜刀,在他往水池走的同時,被衣角掛到,掉在地上響個不停,嚇了顏卿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