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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為大?”阮卿珏卸去力氣,一手捂著雙眼仰天大笑,“生死為大?就因為你們貪生怕死才會降下天祭,因為你們身陷輪迴不復曾經,凡人才不再供你們為神。一樣有血有肉,一樣七情六慾無一短缺,究竟誰又比誰低賤一等?”

  他止了笑,眼角尚且含著淚。

  “你們是有多高尚才讓我一人獨活啊!”

  他還是沒有說出自己沒有恢復神力一事。如果天界眾神都死了,他也一道。

  直至最終一切恢復平靜,阮卿珏攏了攏垂在身前的發,冷漠如往常,“阮某愚鈍,不解眾前輩晚輩之厚愛,但往後再干涉阮某私事者,阮某決不手下留情。”

  他再次用力將手從蓐收手中抽走,“多情者是我,一心一意還活在過去的人也是我,不勞你們費心。”

  第128章 心愿(七)

  天邊又有星辰隕落,不知這次死得又是誰。

  阮卿珏陷入夢境,想起小時的天界除卻顯少有人登上的止靜外皆與人間無異,雲繞山巔,鳥翼遮天。他時常被東皇領著,拜會各色仙友。

  雲中君比他年長,生來便不出山林,與草藥為友,以捉弄生靈為生。

  他那時極討厭這個一心一意想將他入藥的壞人。說來那時雲中君倒比現在頑皮許多,醫者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他煉五彩青蛙變怪異五毒,只有人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況且那時天地剛出於混沌,世間萬物尚且匱乏。他倒真是給眾人添了不少樂子。

  或許一個人當他可以獨立思考後,他就有意將自己修剪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如東皇之仁慈,如雲中君之俏皮,如蓐收之漠然,如大司命之執著。到如今,他已不知自己究竟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雲中君死於天祭又生於輪迴,他依舊披著那副皮囊局那出定所。只是人再無什麼稀奇物什相伴,人也嚴肅起來,連天界那些不甚繁瑣的禮節他也無一遺漏,盡數歸還。

  樹下的人睡得不甚安穩,一雙秀眉緊皺,一雙薄唇卻淡得近乎沒了血色。

  蓐收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不敢攪人夢境,展露心疼。

  人生極苦之事除卻生離別,死相知,便無非眾叛親離,天下共誅。他害這人一一經歷,將人推向一個不人不鬼的境地,由自安然道出此乃生機,說來又是何其荒謬。

  他在居所中連設數道結界耗去盡數神力,疲憊間竟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這生無比荒謬。

  如若當真良心發現,他便該以血染衣,以命敬之。他…

  蓐收從香囊中抽出一段靈力盡失,無甚光彩的紅線,小心靠近阮卿珏,又恐人醒來,連設幾道安魂咒,這才低身跪下身一手握住他的右手,將紅線抽離。

  常年握劍的手微微一抖,風吹過,解下的線被風吹著帶向天空。

  頭頂的天空流星追趕著隕落,他默默道出他們的姓名,卻一樣無濟於事。

  一縷發垂下剛好遮住他的眉眼,從此世人再難看清此人心意。待他束好紅線起身退開,身前的大樹落葉成雨,鋪地成霜。

  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是無知無覺,雖然一樣深陷噩夢,但至少現世風雨他還沒有真正見證。

  他想,有些人註定一生不曾愛,不曾恨,無以忘,恐長久。

  第129章 心愿(八)【修】

  阮卿珏並非感受不到山中結界的存在,只是曾經當慣了啞巴,現在便決定繼續裝聾作啞下去。

  蓐收現在的模樣在他看來,就如一隻隨時會蹬腿的蟲子一樣,脆弱的讓人不敢想像。當年那也是叱吒風雲,風華絕代的神,現在卻比不上一個橫著走的螃蟹。

  他要麼死要麼活也習慣了,並不理解蓐收現在的感受。若說心中偶有挖苦,倒也不為過。

  “小阮,藥很苦。”蓐收臥病在床,手中托著一碗藥汁,眼睛卻比前些日子多了幾分神采。阮卿珏不理他,躺在院外的草地上曬太陽,只是抬頭正好可以透過窗戶看到裡面的人,那人正笑著看著他。

  不復肅殺之氣的人散著發,好像連一生的鋒芒都一併收斂乾淨。阮卿珏看在眼裡,想,若是當初初識此人就是這番光景,那又怎麼會有如今?他自稱說不清兩人的感情,卻對對方的喜好了如指掌。

  如他討厭自己的妖身,如他愛那悲秋勝過初春。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躲在東皇身後死也不願與蓐收同居的小妖,對方亦是如此。

  時間實在已經過去太久了,久到太多的名字都再難以挽回。

  他揚起手看著手中紅線出了會兒神,推開門進了屋,“良藥苦口這等道理無需我多講你也明白,不如這樣,你喝完我就告訴你我把黑蛇葬在哪兒了。”

  蓐收低頭思考了一下,笑了,“好。”

  說來可笑,蓐收不吃天的醋不吃地的醋,唯獨讓自己氣個半死。黑蛇死了阮卿珏也不放手,把個屍體當活人養,氣得他直接翻了醋缸。

  那時阮卿珏也沒什麼本事,讓蓐收追著好一頓打,結果愣是死也沒招。

  “我記得你那時被打的血染白衣,腳下的地都被血打濕了。我倒在我腳邊,想你只要再挨一下就要被打回原型了,可當我收手的時候,你卻反咬了我一口。”

  “這等光榮記憶,倒確實是難忘。”阮卿珏嘖嘖兩聲,“我當時就覺得天上這堆王八蛋太不是東西了,我讓個瘋狗打得快沒命了也不救我。現在想想,就我當時那個弱雞樣,你沒一腳踹死我都算是腳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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