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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當的掌門看看峨嵋的掌門,峨嵋的掌門看看崆峒的掌門,崆峒的掌門看看點蒼的掌門,點蒼的掌門看看華山的掌門,華山的掌門看看青城的掌門……青城的掌門連忙把臉撇到一邊。

  開玩笑,一招耶,只是一招而已,就讓自己門下的持蒼子差點命喪黃泉。天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有沒有比持蒼子高!

  紀悟言僅用一招就差點送持蒼子去了西天。--這個刺激的確過於巨大。

  幾位平時都悠哉慣了的武林名宿,在那雙堪稱“天下第一明媚”的眼睛逼視下,竟然很沒骨氣的膽怯了。這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人都同樣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相似、平常又萬分不屑的東西。

  於是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幾大門派的掌門人同時吆喝起來;“賊子妖孽人人得而誅之,大家不必對這拾月宮的妖人講什麼武林道義,一起上啊!”

  聽到這一聲,所有年長的白道人士心頭不約而同的湧上說不出的怪異--這句話似乎在哪裡曾經聽過……哦,是那天,也是這樣的月夜,一樣白衣勝雪風華絕代的人,也是在這樣一句後,被如此多的人圍攻著……

  而年輕人們,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多。他們心裡,更多的是即將建功立業的激動和對將來的憧憬。熱血在他們胸膛中沸騰起來,與此而來名譽地位,幾乎可以迷惑所有人的眼睛。他們都還太年輕,甚至還不能衡量一些事務的輕重,不能明白一些十分重要的事理。

  比如說,如果沒有了性命,即使再盛大的名譽地位也是徒勞。

  所以他們就這樣在紀悟言的身前倒了下去。

  這時的紀悟言,手中拿的,已經不是赤玉簫了。

  他盤膝坐了下來,在鼓琴。

  這把琴,琴板刻著鳳尾,龍香柏木製成彈撥。紀悟言雪白的手指撥在深紅的琴弦上,與梅雪之姿仿佛,這也就是後世“鳳尾琴”,又稱“梅雪鳳尾琴”的由來。

  琴聲仿若鳳鳴、繚繞不絕;撫琴的手,如同花瓣飄落在水上。

  眾人本應都有些醉了。

  如果這琴不是赤玉簫幻化而來的。

  看著黑壓壓的人群蜂擁而至,紀悟言甚至連一分驚惶也無。唇角仍留著溫柔的弧度,眸中依舊流光如昔,只是把單手持的赤玉簫改為了雙手握住蕭身的兩端。

  那如玉般的手捏著蕭的兩頭慢慢向外拉開。

  然後,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原本紅玉製成的蕭,竟然像麵條一樣被人拉扯著變細變長。可不少的內家功力高手仍然看出紀悟言這一手,是內功已達臻境才能使出。

  不過還沒等他們醒悟過來,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變細變長的赤玉簫,在紀悟言手中泛出了紅光,漸漸的變化著形狀。也就是眨了四五下眼的功夫,隨著光芒的消失,七條深紅的琴弦出現在紀悟言的指尖,接著是寶軫、軫函、玉足、琴薦……最後是鳳尾

  鳳尾一出,立即有人驚叫起來,“鳳、鳳尾……是鳳尾琴!”

  還來不及體會這語氣中的恐懼,沖在最前面的年輕人中,已經有人向前栽倒。而後來的人,又倒在了身前人的身上,如此層層的疊過去,不一會兒,匍匐在地上的白道群俠已經用自己死去的身體在紀悟言周圍圍成了一個徑約九尺的圓。

  一個人,七根弦,是否能殺人於無形?

  我似乎問了一個很多餘的問題。

  那麼,我如果問“為什麼”呢?

  為什麼在這皎皎的月下,在這眉眼皎皎如月的人面前,千眾高手竟然連一絲還手之力也無?

  並不是因為高深的武功,並不因為過人的美色。

  只是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寂寞。

  此生雖未死,寂寞已銷魂。

  每個人心中都有著寂寞的一隅,無論王侯將相,無論才子佳人,單單是這一點卻都無法免俗。

  富人有富人的寂寞,窮人有窮人的寂寞,大俠有大俠的寂寞,高手有高手的寂寞。丈夫有丈夫的寂寞,妻子有妻子的寂寞,成人有成人的寂寞,孩子也有孩子的寂寞。當帝王對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臣民,當邊將對著塞外的黃沙,當遊子對著母親的家書,當少女對著空落的閨房,我們不能不說他們“寂寞”。

  紀悟言的琴,同樣也重在了“銷魂”二字。

  在他撥出音符的那一刻,所有人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迅速的從四肢傾瀉而出;而同時灌注進來的卻是一撥強似一撥的寂情憂思。如龍捲鳳纏般的力量,柔柔的春風、瑟瑟的秋雨,從那人泛著蒼白光華的手中流瀉出來,夾著如柳絮一般軟綿綿的寂寞。

  頭暈目眩。

  頭暈目眩。

  細而長的手指,仿佛蝴蝶一樣翻飛在自己的腦海里,記憶中的某根弦被拉斷了。春風秋雨,還有柳絮,一起吹進來,湧進來,飄進來。

  原來在這大千世界中,我是這麼寂寞啊,這麼樣的孑然一身,找不到一個貼心、可以暢言心事的人。人生碌碌,前途漫漫,是否真的只是莊周夢蝶,而夢裡的那隻蝴蝶,又要何時才能如願呢?

  死亡是不是真的可以給這所有的一切一個結局?

  還是我們早已忘了,死亡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安息”。

  ……

  第十七章

  望著不斷倒在自己眼前的人影,紀悟言的心中嘆息著--自己的心中又何嘗沒有寂寞呢?

  一個人的時候,那附骨的寒氣,怎麼不是……也能魂銷?

  這樣想的紀悟言,手下卻沒有絲毫的留情。

  夜風淡淡的吹過來,帶著微微的涼意撩動著紀悟言的長髮,散出漣漪一般的波紋。漸漸的,紀悟言覺得冷了。四肢的暖意慢慢退去,心中慢慢變得冰涼起來。--看著周圍努力運功對抗琴音的眾人,不斷有人支持不住的倒下,一絲興奮躍出了紀悟言的腦海。

  如果殺盡天下人,那又會如何呢?

  如此強大的自己,究竟還有什麼力量足以抗衡?

  也許把他們全部除去,自己就能滌塵毫無顧及的永遠在一起,再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紀悟言輕輕的笑起來,清冷的聲音在夜空中漂浮顫動,讓人硬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

  若有人此時抬頭去看紀悟言,一定會驚異於他的變化。--枚紅的唇色漸漸轉為殷紅,雪白的膚色更加透明,黑色的眸子中透出冷光,這個絕色的少年此時竟有幾分如同淒艷的厲鬼。

  可惜的是,所有的人都沒注意到這一幕,他們只低頭顧著自己的傷勢,絲毫沒注意到危險的到來。

  一瞬間,紀悟言的琴聲急促了起來,眾人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刺著自己的耳膜,壓力驟增,心肺間仿佛被人擠著馬上就要炸開。不一會,有人已經七竅流血,眼看不支。

  就在此時,遠處的僧房一陣騷動傳來,隱隱約約可聞巨大的碰撞聲,似乎是兩股高強的內力終於分出了高下。幾乎是立即,有什麼人從濃黑的夜色中飛奔而至,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夾著說不清的驚懼,“空行師叔!……慕容滌塵他……!”

  穿著黃袍的僧人剛剛經歷了生死劫難,此時也顧不上已經被打折的腿,只忍著痛奔過來討救兵,沒想到還沒趕到空行的僧房,一陣清風般的聲音已經吹了過來,帶著苒苒的馥香,“敢問大師,您知道慕容滌塵此時身在何處麼?”

  僧人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一個穿著素白衣衫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自己身邊,他雙目盈盈,聲音中透著惶急。僧人頓時有點呆住了--這個神仙般的人物是誰?可是月宮中的仙子?--不過他還是喃喃的回答了他的問話,“他就在那邊的僧房……”

  “……可是你不能過去。”說出後面這段話的時候,僧人的眼前已經沒有了少年的人影,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看花眼。難道是今天的月色太美,所以自己看到了仙人的幻影。

  僧人正想著,縹緲的暗香和著淡淡的語音曲折而至,“謝謝你的話,所以……我不殺你。”

  下意識的朝自己的頸間摸去,僧人倒抽一口涼氣。--自己的頸子上,一道兩寸長的傷口正冒著血珠。

  要是再深一點……

  不敢再想下去,僧人朝前面飛奔而去,轉眼空行住持的禪房已在眼前,收下輕功,他輕落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呆立在當場。

  只能說,這是人間的修羅場。

  可容千人的廣場上,橫七豎八的倒著白道的各路英雄。有些年輕的,武功低微的,早已倒在地上,看來已經死去了多時,屍體就這樣雜亂的堆著;有些沒死的,則口吐鮮血,其中夾著黑碎的內臟碎片;而各路的掌門,包括本寺的空行大師則面色灰暗、一頭冷汗,似乎剛剛經過了一場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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